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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承德回京城的路上,下了两场小雪,导致御驾慢了些许。

十一月中旬,御驾终于在夜里低调行至京郊外的皇庄上。

胤禛没叫人知道御驾行踪,很沉得住气地住进了庄子里,明显是要停留几日。

一大早的,苏培盛抻平了身上的袄子,搓着手从屋里出来。

身旁小太监手里的灯笼映出地上的霜和屋檐下化雪后的冰柱,还没看清就叫他打了个寒战。

天儿越来越冷了,皇庄上没地龙,也不知道万岁爷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宫。

宫里这会子……可还热闹着呢。

到了主屋跟前儿,赵松正好轻手轻脚出来,后头跟着两个搬抬浴桶的小太监。

黄花梨的椭圆木桶里,有一抹显眼的明黄。

苏培盛拿眼皮子瞥赵松一眼,果不其然看到干儿子赵松挤眉弄眼。

万岁爷又脏了寝衣。

次数虽不多,可回程路上已经是第二次了。

赵松小声问:“干爹,晚上可要安排后头的答应……”

“闭嘴。”苏培盛打断赵松的话,轻巧一巴掌抽在赵松后脖颈儿上。

“主子爷的事儿也由得你做主,再胡沁我抽死你!”

“滚去叫人把早膳提过来!”

把赵松劈头盖脸骂走后,苏培盛提起口气,又搓了搓手。

这回不是冷,是为了让掌心保持柔软温热,进去了好伺候皇上穿衣。

其实苏培盛也不懂万岁爷到底在想什么。

潜邸时候吗,主子爷对床榻里那点子事儿就不算热衷,但好歹有个李主儿勾着,也没少折腾。

就算皇上登基后没有临幸妃嫔,可饮食清淡,时不时捏着佛串儿转着,也没有憋不住的迹象。

这欲求不满,打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培盛进门的时候晃了下神,好像是自己把那小祖宗提到青玉阁去以后吧。

说主子不想这档子事儿吧?

这寝衣现在赵松都不手洗了,只扔在浴桶里,大家心知肚明。

说想呢?

北巡一路上也跟着几个小答应,皇上从来没叫人近身过,宁愿叫底下人知道自己……咳咳,火气旺。

后宫女人明明不少,金尊玉贵一个皇帝,想要谁不行,何至于憋着,图什么呢?

苏培盛小心翼翼给表情冷淡的主子穿衣裳时,还琢磨,难不成主子爷就喜欢在梦里干那档子事儿?

啧~这也太浪费家伙事儿了。

胤禛略带喑哑的声音,打断了苏培盛内心的感叹。

“畅春园那边有动静了吗?”

苏培盛赶紧屏气凝神,小声回话,“太皇太后以喜静为由,将端和皇后请回了静宜园,太子……没过去请安。”

那就是太上皇的安排。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话儿,可明眼人一看,弘皙这就是被禁足了。

胤禛眸底闪过一抹轻讽。

老爷子对二哥和二哥的儿子都一个熊样,纵容起来绝不许他们身上有任何污点。

不管苏氏的小产是谁做的,老爷子显然都是要安到二嫂身上。

若非为了筹谋江南……他一万个看不上弘皙。

他垂眸端坐在圆桌前用早膳,没叫人看出任何情绪。

屋里沉默了好一会儿,胤禛才又云淡风轻问:“慈宁宫呢?”

一直提着心的苏培盛立刻精神起来,“听说膳房后头姑娘叫人起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炉子。”

“估摸着是拿不准,还拆了两次,惹得太后娘娘都问,姑娘是不是玩泥巴上瘾了。”

胤禛唇角微勾,心情总算好些,抬起眸子看苏培盛一眼,等他继续说。

苏培盛笑道:“高主事夜里跟奴才说,今儿个一大早就能将查出来的东西送到姑娘面前,宫里想必很快就能传过来消息。”

胤禛微微挑眉,想起昨夜梦里的躁动。

那小狐狸嚷嚷着苏氏没了孩子,不如叫她补上,只蹭着他歪缠,从里到外都是软的……还把枕头垫腰下,叫他这雨露给得格外销魂。

胤禛失笑摇头,比起对弘皙的提防,他更想看耿舒宁怎么做,才好确定,回宫后要怎么把她摁住。

待将她肚儿里的坏水全挖出来,早点满足她梦里所求也不错。

*

实则苏培盛说话的这会儿,暗卫递过来的消息,已经通过陈嬷嬷塞到了耿舒宁手里。

天儿一冷耿舒宁早起特别困难。

上辈子她就怕冷,恨不能在被窝里缩到大太阳照屁股再起。

可在宫里伺候着要应卯,她早早去太后跟前转了一圈,借着去小库房的理由又钻回了炕上。

围着毡毯靠在矮几上,耿舒宁懒洋洋捏着暗卫递过来的信纸,扫过一行行娟秀小字,樱唇渐渐张出了吃惊的弧度。

“这……除了齐妃,竟没一个干净的?”

陈嬷嬷笑了笑,“齐主儿心神都在乾西五所呢,再说,她什么都不做,就比做什么都强。”

别看齐妃死了个儿子,可大阿哥弘晖会因为大灾受惊就没了命,李氏无辜不到哪里去。

她也不是没有手段,只是这会子已经够热闹,怕叫人钻了空子害了二阿哥,顾不上插手罢了。

苏常在小产,皇后宫里的熏香里添了百合香,这香味儿容易叫人睡不着觉。

皇后自己宫里的香味儿,她不可能不知情。

懋嫔压襟的珊瑚珠串子里塞了沾之活血的桃仁粉。

钮祜禄静怡安分在储秀宫养胎,没沾这些,但她跟懋嫔联手,通过内务府给了懋嫔方便。

宁贵人武氏随身的香包里都查出了麝香。

倒是嘎鲁代,是真没做什么。

但她也并不无辜。

她身边那宫女是瓜尔佳氏安排进来的,在嘎鲁代的掩护下,在圆明园的时候就跟畅春园有联系。

是这宫女对永寿宫的熏香动了手脚,也是她往苏氏的枕头里塞了不少红花和川芎,是导致苏氏迅速流产最主要的原因。

涉及畅春园的部分,暗卫出于谨慎考虑,可能没查到太多,也可能是查到了没告诉耿舒宁。

耿舒宁还是想不通,“那她们为何要拉我下水?”

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到底是短,即便再聪明,对宫里这些女人们的心思有时候还是捉摸不透。

如果是对付耿家,就算拉下一个她,还有耿雪,还有继母所出的嫡妹。

如果对付她……她也没孩子,甚至不是妃嫔,这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些。

陈嬷嬷倒比耿舒宁更了解后宫这些主儿们的心思。

她小声给耿舒宁解惑,“姑娘别低估了自己的分量,甭管是在太后娘娘跟前还是万岁爷跟前,您都是能说得上话的。”

“瓜尔佳常在想通过过去的情分拉您下水,好摆脱自己尴尬的境地。”

“若是您掺和进去,被拿捏住把柄,往后不管是她还是……宫外头,想让您做点什么就容易了。”

“钮常在是不想您站在瓜尔佳常在那边。”陈嬷嬷唇角的笑容有对宫妃手段过于熟悉的讽刺。

“若您真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说些什么,把事儿给摁下去,她和懋主儿正好可以脱身。”

钮祜禄静怡提醒耿舒宁,耿舒宁不插手,水更方便被搅浑。

钮祜禄静怡应是知道苏氏胎怎么没的,也会怕,只要把瓜尔佳常在被摁住,她的胎便能更稳当些,还能还了耿舒宁的人情。

耿舒宁如果帮瓜尔佳氏,就是跟钮祜禄静怡作对,往后她就知道该怎么对付耿舒宁,还能抹平自己的痕迹,里外都不吃亏。

耿舒宁听完陈嬷嬷的分析,用两只手托着小脸儿,下巴呆呆磕在矮几上呢喃。

“人心太复杂,想在宫里好好活着,实在太难了!”

耿舒宁对后宫女人这弯弯绕绕的心思,着实叹为观止,怪不得古代女人不长寿得多,这心给她们操得。

陈嬷嬷平静给耿舒宁端上一盏热茶,问:“姑娘打算怎么做?”

耿舒宁慢吞吞拍拍脸,眸底的斗志昂扬起来,她歪着脑袋冲陈嬷嬷笑。

“我打算化繁为简!”

免得这些女人总觉得她好欺负,动不动就想踩她一脚,她不喜欢惯着旁人的臭德行。

想拉她下水,那就看谁扑腾得过谁。

耿舒宁细白手指敲在放于矮几的纸上,“苏常在没了孩子,总要知道罪魁祸首,给孩子一个交代。”

“叫人给她传话,早些养好身子,只要瓜尔佳常在得到该有的报应,回头我送她一个孩子!”

苏氏不过就只侍寝了一回,就有了身孕,否则后宫妃嫔不会这么急着动手,都是酸出来的。

这证明她是易孕体质,提供给苏氏一份排卵期计算的法子,支棱起来凭小产搏一搏皇上怜惜,苏氏想再怀孕不难。

不管苏氏信不信,被害了她总是要报复回去的。

这回轮到陈嬷嬷吃惊,“姑娘您……您有孕子秘方?”

耿舒宁下意识道:“那得看皇上行不……咳咳,我的意思是,生男生女得看苏常在运道。”

虽然陈嬷嬷已经成了她的人,万一隔墙有耳,叫皇上知道她这话,她吃饭的家伙事儿又不老稳了。

怕陈嬷嬷多问,耿舒宁赶紧起身,重新换上衣裳收拾好自己。

“嬷嬷您赶紧去叫人安排传话吧,我去太后那里。”

钮祜禄静怡想里外不吃亏,那就干脆叫她更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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