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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御书房外,陈廷敬和张廷玉也对上了眼神儿。

两人都不动声色看向年遐龄,心里对皇上的意思有所猜测。

废后一事暂时不提,如果皇上让年遐龄尽快赴任湖广,山西定会有大变动。

两人都有点激动。

先前征讨国库欠银一事,外省许多地方都还了银子上来,只有山西没什么动静。

两人跟皇上一起定下的火耗归公和养廉银政策,山西财政亏空严重,离西北和江南都不算远,最适合推行新政了。

万岁爷这是要惩治贪官污吏!

俩人激动地等着里头皇上召见,在心里把如何对付噶礼,将影响压制到最小的腹稿都打好了。

可等了好一会儿,迟迟也不见人出来宣召。

这会子天儿也冷,年纪大些的户部尚书蒋廷锡冻得脸色发青,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赵松匆匆自慈宁宫方向跑回来,见状立刻小声骂小成子。

“蠢材!太皇太后身子不适,皇上急着前去探望,一时没顾得上几位大人,你就眼睁睁看着大人们在外头候着?”

“还不赶紧将大人们请到偏殿里暖暖身子,若是冻坏了大人们,回头我扒了你的皮!”

在场的几位尚书能做到如今的官位上,哪个不是人精,立刻就从赵松的话里听出了机锋。

皇上出宫去看太皇太后了?

这是皇上有孝心,哪怕是扔下朝政,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皇上没叫他们回去,这就是代表万岁爷还是惦记着政事呢。

难不成太皇太后真不好了?

等几个尚书进了偏殿,凑在玲珑炉前面暖身子的功夫,赵松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了。

他苦着脸冲几位尚书打千儿。

“都是奴才的不是,皇上急着出宫,怕太后娘娘担心,叫奴才去安抚太后娘娘,忘了几位大人还等着。”

他擦擦眼角:“奴才也是忧心,自端和皇后去了,太后娘娘精神头就一直不大好,皇后娘娘也……奴才怕惊着太后娘娘,还请大人们恕罪!”

几位尚书都摆手说无碍,表情和善得很。

别说赵松是苏培盛的接班人,他就是个普通太监,那也是御前太监。

就算在雪地里冻晕了,谁还敢跟御前的人计较不成?

等赵松出去后,观音保表情愧疚地靠后几步,一声不吭。

年遐龄捋着胡子叹了口气,看着永寿宫方向摇摇头,也没说话。

剩下四个尚书就更不会说什么。

但他们都听明白了。

赵松自不是平白过来给他们请罪,这是叫他们知道,太皇太后是被端和皇后跟皇后给气着了。

为什么气着了?

说是太后精神头不好,那夜的动静到底没法瞒住,几个尚书也隐约知道,太后是中了毒。

太上皇好像身子骨也有些虚弱,才陪着太皇太后去了温泉行宫。

即便不知道内情,几个人心下也隐隐猜测出来,这俩皇后……怕是干了点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张廷玉一直垂着头,在场就属他官位最低,但他却是皇上的铁杆心腹,了解得最多。

废后一事,过了今儿个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皇上这一招……高明。

张廷玉在心里感叹,也不知万岁爷是怎么说服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配合的,他还是小瞧了主子爷的心计啊!

*

实则这会子,被张廷玉在心里夸赞的主子爷,正黑着脸瞪对面的女人。

耿舒宁缩着脖子,格外无辜坐在角落里。

她小小声嘀咕,“太皇太后召见,谁敢拒绝?”

“也没人叫您陪着,您给我使脸子看作甚……”

胤禛额角的青筋蹦得格外欢快,他压着火儿。

“你过来!”

耿舒宁不肯,没道理去见太皇太后还得肿着腚去的。

且看这男人今天的烦躁模样,甚至冷面阎王的架势,她隐隐品出点味儿来。

昨夜还脆弱得不行,今儿个就霸总起来了,她不是叫狗东西给演了吧?

见她不肯动,胤禛探身上前,轻而易举将裹得跟个小熊崽子似的狐狸捞到了怀里。

见耿舒宁眼神警惕,他压住了拍她的冲动,话像是从嗓子眼儿逼出来的——

“若是朕没追上来,你就准备一个人去见皇玛嬷?”

他刚到御书房坐下,林福就派人匆匆过来传话,说耿舒宁叫太皇太后的贴身嬷嬷请出宫了。

惊得胤禛摔了茶盏。

他深知皇玛嬷不是个爱管事的,更没什么好奇心,这明摆着是老爷子的意思。

思及此处,胤禛胳膊搂得更紧了些,恨不能将人摁在膝盖上。

瞧着是个聪慧的,怎么净干蠢事!

耿舒宁察觉蓝盆友浑身不善的气息,软软靠在他怀里,声音乖巧。

“当着乌云娜嬷嬷的面儿,若叫人去御前禀报,万一叫太皇太后误会我恃宠生骄,不将长辈放在眼里怎么办?”

乌云娜说,太皇太后听闻皇上有了新宠,还是个嫁过人的,有些好奇,请耿舒宁过去说话。

人家客气,她不接这个脸面,那不管是谁的意思,对上这老佛爷一样的人物,纯属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胤禛到底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朕给你的玉牌叫狗吃了?”

“你就不想,万一是皇阿玛的意思,将你幽禁起来,再也见不着朕该如何?”

耿舒宁抬头看他,笑了,“事实证明,就算我不说,爷该知道的不都知道吗?”

胤禛噎了一下,蹙眉解释,“如今前朝后宫正是最乱的时候,朕担心有人会对你动手。”

“你早些到朕身边来,掌管了宫务,才能更安全些。”

耿舒宁垂下眸子,是担心还是监视,结果都一样。

她心疼昨夜那个脆弱的蓝盆友,却不是傻子。

谈恋爱不计后果,成亲却需要平衡,尤其是她要嫁的还是个心思深沉又多疑的帝王。

喜欢是真喜欢这个男人,但如他所愿,她更多是为自己的抱负。

发现四大爷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敏感脆弱,是好事,往后造作起来更有底气呢。

她很清楚这男人不是小说电视剧里的四爷,巧了,她也不喜欢无能软弱的。

左不过就是东风拌西风,慢慢磨呗。

她伸手搂住胤禛的脖子,在他颈边轻轻蹭着撒娇。

“我敢自己一个人去,是爷您给我的底气,想做皇后,这些事早晚要我来面对的不是吗?”

她亲了亲胤禛的脸颊,昨夜欠的甜蜜话儿,这会子似是不要钱。

“我承诺要陪着您,自然得有陪着您的本事,这会子离宫陪着太皇太后也算替爷尽孝啦!”

“本来我还有点忐忑,可看到您追过来,我好安心,有您陪着,刀山火海我也敢闯一闯!”

“爷,人家一腔心肠都剖给了您,您还不信我吗?”

胤禛:“……”他信她,每一句都是胡说八道。

如她所说,这混账胡说八道哄人的时候他能看得出来。

但……昨夜才刚交了心,这会子他竟也张不开嘴训她。

他垂眸看着在他身前蛄蛹的娇娇儿,愈发无奈。

两人一路争吵斗法到如今,他马上就如愿将她掌控在手心,可这混账也一步步侵占了他的心神。

他们俩,到底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