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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宽敞的待客区,后头还分了官房,净房和卧寝。

正是半下午时候,太皇太后吃饱了有些顶不住困劲儿。

耿舒宁先伺候着太皇太后睡下,才去前头的矮几前,将自己记得见效最快的食方写好,递给乌云娜嬷嬷。

乌云娜嬷嬷还有些担忧:“太医其实也开过方子,只是那些药材难闻不说,每回……从官房里出来人都有些虚脱。”

“主子喝过不少药汤子了,食方若是用药材少了,怕是不起作用,用多了,主子怕是吃不——嗯?”

还没说完,乌云娜嬷嬷看着食方上明晃晃的‘奶块’二字,愣住了。

她有些怀疑耿舒宁是蒙人,“这……倒是合主子胃口了,可主子就是吃多了奶制点心和荤食才会胃气不足的。”

即便这方子里又是药材又是米酒的,不还是奶制点心吗?

耿舒宁笃定地冲乌云娜嬷嬷眨眼:“您只管拿去膳房,叫御厨去跟郑太医要药材,今儿个晚上您就知道效果了。”

乌云娜轻咳了声,挪动了下屁股,不自在地出去吩咐人做那古怪奶块。

*

太皇太后睡着,掌管着太皇太后跟前事儿的乌云娜嬷嬷也不在,一直在门外伺候的巧荷抽空小声提醒——

“主子,万岁爷请您方便的时候过去说话。”

耿舒宁知道自己先前怼太上皇,又用食方吊着老太太替她张目的事儿,叫胤禛不痛快了。

她冲凤驾内的图雅嬷嬷点点头,叫晴芳在这里守着,省得太皇太后找人时不知道她的行踪,带着巧荷去了胤禛的皇辇。

大冬天的,苏大总管早早就在车辕前的空地儿上站着,看见耿舒宁过来,快哭出来了。

这祖宗总算是过来了!

再不过来,万岁爷身上的冷意快把里头的炭火都给压灭了,冻死个人。

也不等耿舒宁说话,苏培盛赶忙上前迎。

“万岁爷吩咐,您过来不必通传,您里头请。”

耿舒宁就着苏培盛掀开的棉帘子进去,见胤禛正冷着脸批折子,听到外头的动静,头都不抬,明显是气上了。

她在门口解了天青色带着兔毛的大氅,随手扔在一旁的屏风上。

小手儿往袖口一踹,笑眯眯站定不动了。

胤禛冷冷扫她一眼:“等着朕提你进来?”

耿舒宁这才大笑出声,也不管他在批折子,夺过他的朱笔放下,大摇大摆上前,挤进胤禛怀里抱住他。

一开口就是理直气壮地指责:“早上才伺候您一场,怎么这会子爷又不知道心疼人了。”

胤禛挑眉,“朕倒是愿意伺候着你做主,你也得争气些。”

耿舒宁:“……”咳咳,怎么一言不合就开车,四大爷人设呢!

笑闹两句,耿舒宁在胤禛怀里坐直身子,正经起来,解释自己先前的行径。

“我肯定要做爷的奉御女官的,只是这次先不跟爷回宫。”

见胤禛拧起眉,耿舒宁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您听我说,若您觉得我有理,最迟除夕宫宴我就进宫陪您了,若您觉得我没理……”

胤禛垂眸睨她,“你明儿个就跟朕回宫?”

耿舒宁一本正经摇头:“那我还是再说服说服(睡服睡服)您好了。”

怕这男人听不懂她的意思,表情正经的耿舒宁,小手似调皮的鱼儿一般摇摆着,跟孽缘打了个招呼。

胤禛深吸口气,紧紧握住这混账造作的小手,额角青筋直蹦。

“老实些,否则别怪朕收拾你!”

耿舒宁见好就收,嘿嘿笑着起身,到一旁罗汉榻前,倒了两杯茶。

推一杯给跟过来坐在对面,还不自在捋着袍子跷起二郎腿的男人。

“刚刚废后,这阵子宫里宫外的事儿都不算少吧?我猜,肯定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是也不是?”

胤禛面色不变:“朕心里有数,没人能动你。”

耿舒宁点头,“我信爷能护住我,可我总得自个儿成长起来,我想陪着爷往前走,而不是拖爷的后腿。”

胤禛顿了下,心里又升起那股子似酸还甜的微妙情绪,叫他忍不住想将这小狐狸揽在怀里,亲亲她。

他也这么做了。

轻柔将耿舒宁从矮几后拉过来,亲了亲她额头。

“朕知道你多能干,朕想把属于你的荣光早些给你。”

“早晚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从不是拖朕后腿的。”

“你是朕,也是整个大清的福星。”

耿舒宁靠在胤禛怀里,“我知道。”

她不怀疑胤禛对她的感情,他的性子注定他对用心之人会付出毫无保留的热忱。

可她也清楚,这人在失望或者决定放下后,也会比谁都冷漠。

她抬起头看胤禛,“在行宫这一个多月,不管是老祖宗还是太上皇,都教了我不少道理,最重要的,是叫我知道了自己的不足。”

“您护着我,我也想护着您,我不在乎那些名声,更不想让爷把精力浪费在无聊的争斗和平衡上。”

“也就还有不足一个月的功夫,我想跟在老祖宗和太上皇身边,多学些在宫里生存的道理,顺便为他们调理下身体。”

她得意在胤禛胸膛上轻蹭。

“您该知道我有这个本事,等宫宴的时候,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康健,会成为我奉御的底气。”

“这阵子爷就乖乖回宫,帮我扫清前朝的障碍!”

“咱俩都使劲儿,等我回宫后就能将更多精力放在正事上了,您说呢?”

胤禛沉默片刻,这小狐狸一张嘴最会说,还总叫人觉得有道理。

只是她越是懂事,他就越觉得心疼。

明明她可以跟其他女子一样,凭着夫君的喜爱任性妄为,可她连造作都始终拿捏着分寸。

这叫他怎么能不喜欢呢?

胤禛叹了口气,捏捏耿舒宁的小脸儿,“那你得答应朕,别总在老爷子跟前太跳脱,老爷子要面子,真恼了受罪的还是你。”

怕耿舒宁误会,他顿了下,额头抵着耿舒宁的额头学她一样轻蹭。

“朕不是怕你没分寸,但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不好,朕……知道心疼你。”

啧,这是回应刚才她进门时的指责。

好不容易蓝盆友学会了甜蜜话儿,耿舒宁又笑眯了眼。

“您只管放心!我保证乖得猫儿似的!”

胤禛:“……”回忆起宫里那些兴致上来满宫墙跑的猫,突然更不放心了。

*

胤禛发现,自个儿是真没有白担忧,尤其是在到达黄辛庄行宫后。

皇家祖宗大都葬在盛京和东陵,离着京城比较远,如遇整寿冥诞,都得提前好几日出发才来得及。

但孝庄薨逝前,留下遗言说不想回盛京与太宗合葬,怕打扰太宗英灵。

康熙心下清楚皇玛嬷对太宗没什么情分,也最是孝顺不过,一力主张,叫这位经历了三朝的太皇太后葬入了西陵。

西陵离温泉行宫一百三十余里,算是离京城最近的陵寝。

未时初出发,在还算轻车简行的情况下,戌时中就到了黄辛庄。

到达行宫后,胤禛不好再跟耿舒宁腻歪,下了皇辇,便叫耿舒宁先回太皇太后跟前,他去伺候老爷子。

岂料他刚行至康熙的皇辇前,梁九功就满脸尴尬地拦住了圣驾。

“万岁爷,太上皇口谕……”梁九功脑袋扎得特别低,声儿也轻得恨不能随风就散。

“……叫老四先滚进去,回头朕再跟他算账!”

胤禛:“……”他有种不妙的直觉,这一遭挨的骂,保管跟那小狐狸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