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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之下,主?母罗氏显得就没有那么特别欢欣,她看过那封由京城传回来?的家书,对信上的内容有些耿耿于怀。

“云姐儿怀胎确是好事,身旁也确实需要娘家人?在?旁看护,可凭何不让我这个做嫡母的去,却让珍姐儿和绍哥儿去?他们两个懂得什么。”

徐兴平冷觑她一眼,

“……凭着你以往对她的那些苛待,云儿能?在?信上问你一声安,就已是不错了!再说了,你去什么去,家里这一摊子不需要人?操持么?珍儿去京城是看病,绍儿去京城是读书,你去京城做什么,去给我好不容易高嫁了的女儿添堵么?”

罗氏被这通话噎得语窒,心中唾了徐兴平一口,随着那庶女的身价水涨船高,他是愈发?不将她这嫡妻放在?眼里了。

可她以往确实对那庶女多有亏欠,现下也不好腆着脸去京城,只是她沾不了那高嫁庶女的光,却总也要在?别处攒攒心劲。

“我虽去不了,可岚儿总能?去吧?

虽不是同云姐儿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共着一个爹,岚儿总也是云姐儿的亲妹妹吧?她以往没怎么得罪过云姐儿,与珍儿又差不多一般大,你让岚儿也跟着去,姐妹二人?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徐兴平由蒲团上站起身来?,将那三柱香插入炉中,听了她的话眉头蹙起,颇有几分不耐烦。

“岚儿被你平日里娇惯坏了,我的话都敢不听,我还能?放她出去闯祸?

且云儿可没发?话让岚儿也去,你别给我多添是非,若是惊扰了我女儿的那一胎,让我做不成外祖,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罗氏哪里能?轻易死心,免不得要耐着性子劝他,

“……岚儿的性子,近来?实则已经改了许多,礼仪规矩也重?新教过,去了京城必不会添乱的。”

来?软的不行,徐兴平依旧不松口。

罗氏只能?来?硬的,略带了几分撒泼的意味。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总不能?只疼那几个庶出的吧?岚儿还是你的嫡女呢!

我便明明白白同你说,岚儿现下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能?去京城,以她的相貌品性,必能?如云丫头般得嫁高门?!莫非你就不想让家中子女,多几个出息的么?”

这下,轮到徐兴平没话说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虽说许多时候都无法做到一碗水端平,可对膝下的几个子女,从来?都是存着看顾之心的。

“……罢了,就让岚儿也跟着去吧。我倒也不指望她嫁什么高门?,让她去世家大族中小?住上段时间,见见世面,能?浸养出几分贵女的心性,我就算是哦弥陀佛了。

我这就去个云儿写回信,你趁这几日好好教她规矩,莫让她去了京城给老子丢人?!”

*

*

京城。

涛竹院。

郑明存此行虽说是由袁洲赶赴京城任职,除却在?路上的时间,还留有十余天的空余,可中秋之后?才去工部报道。

这几日除了走亲访友,联络旧情以外,还常跟在?父亲郑广松身侧,与些文臣武将会面,了解朝堂局势。

其余得些空档,便呆在?书房中翻阅古籍。

他和徐温云在?名义上总归是夫妻,平日里虽说不住在?一间房中,可用膳总是在?一处的。

以往在?袁州时,郑明存经常忙于公务,旰衣宵食,回到宅邸往往都已天黑,往往是十天半个月都打不了一个照面,坐在?一起用膳的时候就更少了。

现闲赋在?家,二人?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加,他不知为?何,总觉得分开月余之后?,徐温云身上有了些变化。

好似变得……

更胆大妄为?,不知死活了些?

比如说此时此刻在?膳桌上。

她以前是绝对不敢提任何要求的,通常都是他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

可现在?,她做出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出来?,神色为?难,带着试探的意味软声问道,

“郎主?,这主?食已经连续吃了三顿馍馍了,我…委实有些吃不习惯,可不可以将它换成米饭啊?”

这是个正常诉求,原也没什么,可比起以前那个连话都不敢同他说的女娘,她现在?显然多了几分自己的主?意。

呵,莫不是那个与她欢好了二十几日的镖师,给她喂了壮胆药不成?

郑明存抬眼冷觑她眼,

“此等小?事也需我发?话么?

你怀有身孕,想吃什么直接交代小?厨房便是。”

徐温云也不过是在?测试自己的权限范围罢了。

毕竟嫁进?来?三年,她对于身份的定位确实很模糊,既不是女使?,更不像妻子,以前甚至都没胆子问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今日既撕开个口子,不如一气儿问到底。

“……那郎主?,我可以拾掇出间房来?,专门?放置孩子的物件么?多少银钱以内,我可以在?账上随意支取啊?平日里可以随意出门?么?”

“可以。

五百两以内。

出门?前去母亲那儿报备一声。”

郑明存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一一回答之后?,眯着眼睛问她,“还有其他要问的么?”

徐温云闻言心里有了底。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往后?缩了缩脖子,

“没了。”

“没了就闭嘴。

用膳!”

***

德菊堂这头。

郑广松近日来?,也是颇有些焦头烂额。

随着皇上卧病在?床,太子与煜王争斗得愈发?激烈,现已是摆到台面上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朝中的文武大臣们,也已无法独善其身,到了不得不选边站之时,毕竟两边都不靠的墙头草,最没有倚靠,哪边都能?倾压。

而郑广松,原是坚定不移支持太子的,可自从那死谏的御史在?昭狱身受酷刑身亡后?,眼见太子如此残暴,心中不由也生了几分动摇之心。

再加上那死谏的奏本?,在?街头巷尾传得到处都是,百姓讨伐太子的声量直达天听,朝中大臣也纷纷倒戈到了煜王阵营。

郑广松心里知太子已失人?心,大势已去,可却又有些无路可退,毕竟他与太子党的利益早就绑定得太深,已经是尾大不掉。

且因着是敌对阵营,他以往在?朝堂上就对煜王多有针对,就算现下有投靠之心,煜王也未必有那个肚量能?容得下他。

所?以郑广松是打定了主?意,抱死在?太子树上死也不放手的,太子到底是天家正统,如若奋力一击,或还能?挣扎出条生路呢?

“老爷,罗尚书派人?来?传信,道三刻钟后?约您在?老地方?会面,道有要事相谈。”

罗尚书与他同属太子阵营,平日里若无要紧事,从来?都不会在?下了值后?邀他议事,此番必是有要事相告,指不定就是得知了煜王那头的异动。

郑广松不敢大意,这就准备要动身……忽又想起将将回京赴任的嫡长?子郑明存来?。

容国公府向来?最看重?子嗣传承,尤其他们大房这一脉,子孙并不兴旺。

他那嫡长?子虽然才华出众,可又想着那孩子成亲三年都未曾有孕,所?以也确实犹豫过是否要将爵位传到他头上,可现在?随着嫡长?媳怀胎有孕,那便也不必纠结了。

权柄交移,并非一蹴而就,既打定了主?意挑嫡长?子做传承人?,那这些朝中动向,官场人?脉,也需一点点教到儿子手上。

郑广松思及此处,扭头对下人?吩咐道,“去涛竹堂通传一声,让三郎忙完了也去歪柳巷一趟。”

官场要事,为?防暗探,并不好在?酒楼茶馆中详谈,所?以京中但凡有些权势者,都会另置处宅邸,专门?为?谈论?政事所?备,只有几个格外亲密的政党幕僚所?知。

而荣国公府的暗宅,坐落在?永安街五条街以外的歪柳巷的巷尾。

为?着要隐人?耳目,郑广松换了副再寻常不过的车架,由荣国公府的后?门?出发?,悠悠行使?到了歪柳巷。

郑广松下车快步踏入院中,张嘴便问迎上前的管事,“罗尚书到了么?”

“将将到了一柱香的时间,现已在?花厅了。”管事恭敬作?答后?,又犹疑着添了句,“只是另带了个年轻的后?生来?,是个以往从未来?过的。”

郑广松闻言点了点头,心中顿生出几分迥异,却又被压了下去。

交好的朝臣也会向彼此引荐幕僚,这样事儿以前也发?生过,所?以他并未多想,只快步流星朝花厅的方?向走去。

可一踏进?门?,郑广松就被眼前这幕呆楞住了。

只见罗尚书站立在?一侧,神色恭敬,垂头呵手……而他带来?的那个年轻后?生,却四平八稳端坐在?厅堂楹联下,右侧正位的太师椅上。

此人?通身华贵,有种泰山压顶般稳定强大的气场,又自带了几分傲视群雄的风范。

秋阳顺着窗橼洒入厅堂中,洒落在?孤坐高位,英武男子的半张面庞上。

上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冷矍疏淡,星眸锐冽,下半张脸在?明媚光阳之下,唇角带笑,宽和周正。

眼见郑广松踏入房中,这个后?辈丝毫没有上前请安见礼的意思,只将指尖的盏子冲他略略端高了些…

如个温润公子般,极好耐性地在?和长?辈说话。

“郑阁老这儿的茶,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