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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成功怀胎了, 那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要好好保胎。

听说女子怀胎,是否能坐稳, 前三个月是最为紧要的!如此费尽周折才怀上的孩子, 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阮珑玲暂且将商行中的事务, 全都放权给了几个得力的掌柜娘子,除非特别紧要之事, 她全都不过问, 只安心在榻上养胎。

其他的事情可以不管, 可是自家姐妹的事情却不能不闻不问的。

城南的那家绣坊,阮青梅已接手许久。

阮珑玲心心念念着想要当面细细盘问,可妹妹早出晚归,一直寻不到人,只得在前一晚让阿杏过去传话,让妹妹得闲了来一趟烟霏阁。

阮玉梅是辰时五刻来的,还特意带来了绣坊的账本过来。

案桌后,阮珑玲浑身上下穿得厚实, 抬起嫩白如青葱的纤纤素手,捻着账本的纸张翻页…

其实阮玉梅接管绣坊才不过短短半月, 单看账本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可为了鼓励妹妹,阮珑玲还是笑着温声道,

“绣坊以往每月盈利三成。

你初初上任, 利润未升未跌,保持现状已经很不错了, 想来玉梅在经商上确是有些天分在的。”

直到听到了阮珑玲的肯定……

侯在一旁的阮玉梅, 才暗暗松了口气, 将崩得笔直的脊背的那股劲儿泄了泄, 放开了紧攥着袖边的手指,眉间舒展开了些。

可在得到姐姐夸赞的这一瞬间,阮玉梅觉得之前的辛劳都算不得什么,一切都值得。

阮玉梅抿了抿唇,然后语调中带了些笑意道,

“姐姐是因为信任我,才将偌大一个绣坊交到了我手中,若是未能经营好,岂不是辜负了姐姐的期待?玉梅今后会更加用心打理绣坊的。”

妹妹是个内秀的性子,总是娇娇怯怯的,鲜少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能有这样的转变,阮珑玲也很为她感到开心。

她含笑抬眼望去,一眼就瞧见了阮玉梅眼下的青黑,似是憔悴不已,不由得多嘱咐了几句,

“我知你将绣坊放在心上,可也要当心身子才是。我怎么觉得才几日不见,你好似愈发瘦了?”

“无论是经营商铺,还是当家管事,定要懂得借力使力,花银钱雇人是做什么的?

便是要通过下属的努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此言犹如清晨的第一声佛钟,敲响在了阮玉梅的脑中,她只觉得醍醐灌顶。

绣房人心确实不齐,之所以现在还能保持盈利三成。都是阮玉梅一人俯首在机杼上,昏天黑地织出来的……

那些绣娘或是瞧出来她是个软性子,变得愈发贪懒,不好掌控。

今日得了姐姐的提点,阮玉梅心中警铃大作,觉得不能再如此下去,是时候要好好改顿那些绣娘一番了。

可阮玉梅还是不打算将绣坊中那些乌七八糟的状况告知姐姐,饶是她资历尚浅,可也还是想要自己尽力一试。

就算是暗地里搏命努力的地才,也想要在姐姐眼中,做一次不费吹飞之力的天才。

“阿姐说的话,梅儿都记住了。”

说完生意,阮珑玲将账本还了回去,微抬了抬手,命阿杏上前,将新采购的夏装衣料捧了上来。

“这些是为你采买的衣料,特意挑了些颜色鲜亮的。

马上就要及笄了,不再是个小姑娘了,放在寻常人家,都是要开始准备议亲了……”

以阮珑玲自身的经历来看,议亲嫁人倒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阮玉梅还小,总不好恶意引导她去这样想。

阮珑玲只语顿了顿,然后笑道,

“议亲不议亲的,倒是小事。

总归女孩儿长大了,花样年华,也需开始打扮起来了……”

“我瞧你今日脸上也涂胭脂了,只不过这桃粉色的胭脂有些过于艳丽,我瞧着倒并不衬你。”

提起这胭脂,阮玉梅心头猛然一跳,然后眼神闪烁迅速低下头,颇有些心虚弱声回道,

“玉梅今后不再用了。”

阮珑玲只当她害羞了,并未深想,姐妹二人再道了几句家常,就各自散了。

扬州城内,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玉春巷。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玉春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常有道路堵塞,车辆驻停的情况出现。

如此反倒有利于沿街叫卖的小贩兜售货物。

一个发髻梳得光洁,甚为精神的俐落老妪,挎着手中的竹编篮,沿着玉春巷的主街,对着因堵塞而前进不得的车架,脸上堆满着笑叫卖着。

“红枣糕,三文钱一块的红枣糕呐,又甜又糯的红枣糕!您要不要来一块?”

…一路喊来,老妪不多时就卖出去了半篮子,她喜滋滋接过几枚铜板,又朝前走去,瞬间眸光一亮!

眼前的车架造型古朴雅致,简约大气,拉车的骏马四蹄健硕,皮毛溜光水滑,一看就是寻常人家买不起的品种……

必定是出自富贵人家的大主顾!

老妪殷勤走上前去,正准备抬手叩车窗,车架上就跳下来个身手矫健的小哥,上前冷脸阻拦道,

“我家主子喜静,莫要上前叨扰。”

这小哥颇有些气势,使得老妪讪讪地收回手,却还是不死心,弱声道了几句,

“确定不来一块尝尝么?

这红枣糕乃我家的独家手艺,最适宜女子养颜补体,还能生血气滋脾脏的……我亲手做的…这么多年了,谁吃了都夸哩!”

“不要!速速离去!”

老妪见小哥态度坚决,倒也识相,并没有胡搅蛮缠,只陪着笑脸后退,准备绕过他们的车架上前…

只听得哐啷一声,这辆车架的车窗被人从里头,开了个约莫五寸的小缝。

里头传来一个男人清朗至极,如金击玉的声音。

“云风,都买了,包好给云霏阁送去。”

“是。”

阳光顺着窗橼洒进车架内,斜斜打在男子英朗无双的侧颜上,剑眉星目,眼睫纤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只静静端坐在车架上,就自带着一股王者霸气。

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半张脸在微黄灿烂的春阳下熠熠发光……

将沉冷,与和煦着两者的气质,完美杂糅在了一起。

老妪在扬州城内走街串巷,见过不少俊朗儿郎,却都比不上眼前的男子分毫!

乖乖!

这是谁家的儿郎!

怎么生得这般俊朗?

老妪还想再多看几眼,却只听得“哐啷”一声,窗门合拢,将男人的容貌彻底隔绝在车内。

枣糕卖光了。

可以早日归家了。

手中沉甸甸的荷包,约莫能让老妪这一年都不用做活……

老妪愣然站在原地,眸光还留在远驰而去的那辆车架上…

这个年轻后生生得这般好看,出手又阔绰!

也不知娶妻了没?

不知哪个女子有福气,能给这后生做妻子。

天下楼讲坛接近尾声。

周阁老每日讲课的时间,也由一个时辰,变为了半个时辰,散课的时间一到,学子们就开始忙活着打包行囊,离开扬州。

既如此,阮成峰也要打理行装,准备回云山书院继续念书。

虽只需打点一个人的行囊,可阮成峰此次求学,一去便是一年,所以务必要事无巨细,样样妥当。

三个姐姐素来是很疼这个弟弟的,难得都齐聚在林风院,帮阮成峰准备着往后在书院中必备的生活物资,一面话着家常。

长姐们一个个温柔体贴,殷切嘱咐着阮成峰些生活细节,大多都是些莫要熬夜看书,切勿食冷……此等熨贴话。

阮成峰点头闷声应着,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

分明他才是阮家唯一的男丁,可这么多年来,养家的重任,却全都压在了阮珑玲身上,他心中是一直都觉得过意不去的。

为今之计,他只能更加用功上进,更加努力,在科举上做出一番成就出来,如此方能回报长姐们的这一片养育之恩。

阮家现在不缺钱,那他就要搏命去换权。

只有他立起来了,二姐才不会被冯得才那样的混蛋欺辱打骂,三姐才不会被因商女身份刘成济退婚,四姐就算是性子软弱些,也不会有人敢怠慢她……

阮成峰是个少年老成的性子,哪怕面对最亲近之人,心中的这些雄心壮志,也鲜少宣之于口。

出行在即,他选择将话语落在了那些小事上头。

“二姐,等我下次归家,带你与舒姐儿去登山赏花……届时,只盼着二姐不必再戴帏帽出行了。”

阮丽云饶是现在愿意走出院门了,可或多或少还不太愿意与外人交往,只要踏出静灵阁,必定会将及腰的纱幔帏帽戴上,用以隔绝外人的视线。

弟弟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盼望她心结解开的意味,阮丽云心中一暖,总觉得涌上来股泪意,却也还是笑着回应了一句,“好。”

阮成峰又垂头,朝阮珑玲低声道了句,

“三姐,现下阮家商号经营得很好,不再是以往事事需要你亲力亲为的时候,赚的银子够花就好,切莫要熬坏了身子。”

自然如此。

今后,她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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