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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江一眠虽然逢年过节会去傅家祖宅,却跟傅显霆没说上几句话。

但那几次简短的谈话,江一眠记得很清楚。

第一次是新婚当天,傅承焰在宴宾客,傅显霆不喝喜酒起身就走,专程去婚房里对坐在轮椅上的江一眠说,别叫他爷爷,他不会认一个男人做孙媳妇。

第二次是一年后的冬天,傅显霆以为傅承焰玩了这么久,怎么也该玩腻了,就趁着傅承焰出差时直接领着保镖过来要把江一眠带走。

第三次是两年后的除夕宴上,傅承焰出去接了个电话,傅显霆就当着傅家众人和所有佣人的面说江一眠这辈子也别想上傅家族谱,就算结了婚又怎样,在他眼里,江一眠与上不得台面的情人没有任何区别。

那次也是傅承焰与傅显霆彻底决裂的导火索,之后傅承焰两年没再踏进祖宅一步。

最后一年,傅显霆病了。

是江一眠劝傅承焰回去看傅显霆,也是两人一起照顾了傅显霆半年。

之后傅显霆就对江一眠彻底改观了,非但不再阻挠两人。相反,他对江一眠越来越喜爱。

江一眠前世并没了解过傅显霆,对他的喜好更是没兴趣。

之所以后来傅显霆病了他会劝傅承焰,只是不想将来傅显霆去世了,傅承焰会留有遗憾。

虽然他那时候没有考虑自己为什么会替傅承焰着想,但如今的他很庆幸当初有过一段与傅承焰共同照顾亲人的经历。

后来傅显霆对他很好,江一眠也是真的慢慢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爷爷。

所以此刻面对房门紧闭的卧室,江一眠即使已经哄了半小时,仍旧不紧不慢地扣响房门。

“爷爷,不论怎样,您先开开门好吗?对我有什么意见和不满,您当面提,好不好?”

他左手掌心稳稳托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芥菜羹。

是之前从莲姨那里问到的,傅显霆会在特殊的日子吃这普通又苦涩的芥菜羹。里面大有文章。

门口这不轻不重又极为有礼的敲门声,和那一声又一声温和的“爷爷”,在傅显霆听来颇为烦躁。

他越听越觉得江一眠在跟他示威,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掀开被子下床冲到门口,一打开房门就冲江一眠喝道,“别叫我……”

“别叫您爷爷,您不会认一个男人做您的孙媳妇。”江一眠打断他。

平淡的语气让怒极之下的傅显霆一口噎住,差点没提上来气,然后一阵咳嗽。

江一眠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拍抚着傅显霆后背,帮他顺气,一如前世傅显霆病重时那样。

这力道,完美符合傅显霆的要求。除了大管家赵勤,没人能精准把握,何况是话都没说两句的江一眠。

但傅显霆只是短暂地震惊了下,心里的怒火并未消散半分。

“爷爷,您不喜欢我,我知道。”江一眠一边拍,一边说,“但我是不会离开傅承焰的,您又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傅显霆刚缓下来,就挥开他的手,撑着膝盖盯着人大口喘气,“你不离开,我自有办法让……”

“是。我知道,您肯定有办法。”江一眠再次打断他,“把我扔到异国他乡自生自灭,24小时全天候监视,让傅承焰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傅显霆再次噎住。

自己气急之下的想法被一个年轻人这样轻易看穿,还风轻云淡地说了出来,这滋味莫名不好受,还显得自己极为恶毒。

但其实,他不是一个恶毒之人……

“爷爷,我知道,您其实并不是一个恶毒的人。”江一眠转而肯定他,语气依旧平淡,“相反,您年轻的时候和傅承焰一样,年纪轻轻掌权,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对付人。”

“如今,只是气急了。我相信您不是真的想要毁掉一个无辜之人的一生。既然您没说出口,我就当您不是这么想。”

眼前这个年轻人,从第一声敲门声响起,到此刻这句话结束,全程不过半个多小时,却是打得一场好战术。先礼后兵,稳扎稳打,滴水不漏。

傅显霆锐利的眼审视着江一眠,慢慢直起身,“好厉害的一张嘴!”

江一眠轻笑,“爷爷谬赞了。”

他走向沙发,把托盘放在茶几上,一边端出芥菜羹,一边说,“其实我根本不了解您,关于您的一切都是我打听的。”

傅显霆暼着那道芥菜羹,“看得出来,你费了些功夫。”

他没发现,自己的情绪正在逐渐稳定下来,已经能稍许平和地和江一眠交流了。

“不算什么。”

“我不是夸你。”

“我知道。”江一眠过来扶人,“爷爷,您再不喝就凉了。”

“你叫一万遍爷爷也没用,”傅显霆被扶着坐下,“我是不会……”

“我知道,您是不会认我做您的孙媳妇的。您都说两遍了。”江一眠端起芥菜羹,舀一羹匙,喂到他嘴边,“但这和您吃东西有什么关系?您不吃东西,万一有个好歹,以傅承焰对我的维护程度,这祖宅乃至整个傅氏,以后岂不是我一手遮天?”

傅显霆似乎被问住般,神情顿住。

“来,张嘴。啊……”江一眠极其耐心。

哄小孩儿一般哄他。

都说人老了就跟小孩儿一样,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没有哪个老人不想要年轻人的陪伴,说不想,只是怕给年轻人添麻烦。傅显霆也一样。

前世他躺在病床上,时常跟江一眠抱怨傅承焰宁愿住在酒店也不回祖宅陪他。有了爱人更是搬出了宅子,直接建了庄园。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有家宴,恐怕早把他这个爷爷忘了。

当然这些都是傅显霆埋怨的气话,但江一眠明白,傅显霆是渴望陪伴的。

“好吃吗?爷爷。”江一眠问。

味道确实很不错,只是不是他习惯的口味。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让苦涩中有些许回甘。

但这种味道更符合这道羹的意义,也更接近儿时的味道。

他曾跟佣人们仔细描述过那种味道,可没人能做出符合他心理预期的滋味。久而久之,他也就不说了。

记得这些事的佣人都是宅子里的老人,赵勤,莲姨,老高。

他跟傅承焰话少,没提过这些。而傅家人都看自己脸色,肯定也不会跟江一眠透露。赵勤就更不敢了,这事儿不是莲姨说的就是老高说的。

傅显霆冷哼一声。

然后不答反问,“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想知道吗?”江一眠又喂了他一口。

傅显霆没说话,但看着江一眠的眼神里明显充满了好奇。

“不好意思爷爷,我该走了。”江一眠搁下碗起身。

傅显霆顿觉莫名其妙,哄人是这样哄的?

哄一半跑了?

“去哪儿?”他忍不住问。

“嘘——”江一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俯身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在您这儿待久了,守在门外的人怕是要生气了。他说我都没这样哄过他,倒是让您得了便宜。说只给我半小时,如今都超时了。我怕他冲进来扰了您的清净,所以必须先走了。”

他直起身,对傅显霆说,“抱歉爷爷,我走了。下次来看您时,再告诉您我是怎么做这道芥菜羹的。”

说完,他大步走出房门,不给傅显霆开口的机会。

傅显霆望着门口欲言又止,然后收回目光,端起芥菜羹,自己吃了起来。

这道芥菜羹,是他幼时跟随爷爷迁到燕城后,最常吃的一道菜。那时候傅家还没发家,他的父母和奶奶死于战乱,爷爷只是普通的街边摊贩,卖一些烟酒和日用品。赶集日就摆在菜市场门口,平日就走街串巷叫卖。

菜市场里最便宜的菜就是芥菜,爷爷厨艺又不好,经常用芥菜煮羹。傅显霆幼时最讨厌芥菜,太苦了。

后来他跟随爷爷学做生意,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老城有名的卖货郎。慢慢地,爷爷的生意做大了,他也长大了。之后创立傅氏企业,爷孙两一跃成为燕城新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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