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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芸:“好不好卖?卖的人多吗?”

季淮:“还可以。”

……

王秀芬见他在说话,瞅了他两眼,也没说什么,继续快速杀鱼。

二十几斤鱼并不需要卖多久,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已经卖完收摊。

季淮将钱递给王秀芬,“给,一百四十二块。”

王秀芬擦了擦手,把钱接过来,又锤了锤自己的老腰,疼得直皱眉。

“你这腰啊。”季淮把东西往车上搬,一样一样摆放在后备箱,“听说大成镇那边有个专门看这种病的苗医,我带你去看看。”

王秀芬直摇头叹气,继续捶腰,“人老了都会有毛病。”

“有毛病就治,少干点活。”季淮把最后两个凳子放进去,坐上驾驶座,“等我去问问具体地址,然后带您去。”

“再说吧。”王秀芬坐在车子,不经感慨有车就是方便。以前是她老伴骑着小电动,两个人早在就得来镇上摆摊。摆摊需要带的东西太多,小电动太小,磕磕绊绊的,有时候得来回跑几趟。

休息了一会,王秀芬又侧头问,“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一直盯着手机,感情就那么好?”

她的本意是想骂一骂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

季淮在倒车,看着后视镜随口一回,“你孙媳妇儿。”

“谁?”王秀芬猛地坐直,眼睛瞪得跟老大。

“你别乱说话。”温芸在那头自然也听到了,心头一跳,呼吸都急促起来,急急开口。

“不让我说啊?那我不说了。”季淮语气迁就,打着方向盘,开车往前。

王秀芬活了半辈子,脑子转过弯就知道大致怎么回事了,激动得脸上带笑,小声问,“小姑娘是哪里人?叫什么?”

温芸面色微微发白,心弦紧绷起来,浑身发僵,手心不断往外冒汗。

她的出生并不光彩,舅妈经常在背地里骂她妈不要脸,说她是私生女,生父都不知道是谁。

一般的家庭都嫌弃这种出身,她甚至觉得不会有家庭接受她,自卑到了骨子里。

徐家村和季家村是邻村,王秀芬应该是知道徐壮家的情况,一旦知道是她,肯定也知道她的身世。

“她……”

“季淮……”温芸打断他,声调就哽咽了,还带着恳求,鼻尖酸辣不已。

季淮紧珉薄唇,眼底闪了闪,“叫小芸,还没毕业呢。”

“噢。”王秀芬连连点头,又问,“是同学吗?”

季淮:“嗯,今年去读师范学校。”

“师范学校好啊,出来能当老师。”王秀芬一听,满意得不行,放低声音慈爱道,“有空就来我们家玩一玩,奶奶给你做饭。”

“哪有空?等放假吧。”季淮替她回。

温芸见季淮没说敏感话题,也没透露她的身世,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座位上。

她没有办法直面自己的身世,害怕热嘲热讽连徐家都不敢回,觉得每一个看向她的人都带了有色的目光。

仿佛在说:快看,她就是温秋兰生的那个私生女 ,她妈就是贱货,又跟人跑了。她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秀芬看起来很激动,见季淮一直没挂电话,两口子感情好,她也不能打扰。

回去后,她继续干活,季淮上了楼。

温芸没有用语音继续和他聊天,而是挂掉了电话。

季淮疑惑,刚要打过去,她就发来了文字,很长的一段话。

“我们的感情还不够稳定,彼此还不够了解,我不想那么早让家长知道。我还在读书,又隔着这么远,我们的感情现阶段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觉得……”

温芸其实说得语无伦次,逻辑也没有很清晰。

以前他从来不会和家里或者朋友说起她的存在,因为存有异心,怕出事,想背着她多玩玩,现在的确让她措手不及。

“不够稳定?你觉得什么样才算稳定?”季淮发了这句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开始急了。

季淮:“隔着这么远怎么了?情比金坚怕什么?”

温芸盯上他发来的话,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不知道回什么的时候,见他发来的最新消息,瞳孔一缩,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也跟着嗡嗡嗡起来。

他说:“你不就怕奶奶知道你的身世吗?你怕她嫌弃你,会不同意我们交往,反对我和你在一起。”

她拼命掩饰的不堪、不愿意直面的事实,就这样被他血淋淋揭开,放在阳光底下。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都知道。

“我智商还够用,只会在她面前说你的好而不会破坏你的形象。你不让我说我以后就不提,而且这事我觉得也没什么,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会很心疼你,想照顾你。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也会很喜欢你。”

“又没什么大不了,我可以养你,我家就是你家。”

“谁还在意这个?乱想什么呢?”

……

他直接摊开来讲,非常云淡风轻,一点都没当回事。

温芸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尴尬,一直以来的忐忑反而得到舒缓,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压抑着她的大石头正在慢慢落地。

原来这件事也没那么难堪,也会有人不在意。

季淮又发来语音通话,她接了。

“拐弯抹角说一大堆话,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接和我说的?隔了那么远,要是你不和我说,有误会就憋在心里生闷气吗?”他一阵教育。

温芸埋头没接话。

“傻不傻?多大点事儿?”他万分无奈,顺带笑她。

“你先别说这件事。”温芸还得缓缓。

“行!”他应下,自嘲道,“我爸妈早死了,我不是更惨?”

“我又觉得没什么。”温芸想也没想接话。

“对啊,我也觉得没什么,你那么敏感呀?我就是喜欢你,和其他人有关系吗?”季淮反问她。

温芸没话可说。

“是我表现不够爱你,让你有所怀疑了?”季淮挑眉,尾音微扬,意有所指。

温芸一听他这么说,自从响起前两日他在床上抱着她说的话,不停绞弄着她书包上的小人偶,声音越来越小,“……我怎么知道?”

季淮接话:“还敢说你怎么知道?你就欠收拾!”

温芸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睡一会,马上到站了。”

话落,匆匆挂掉,缩着脖子好久没都敢抬头 。

季淮看着挂掉的语音通话,扬起唇畔也没继续纠缠。

下午。

季淮算准温芸到站的时间,他给她打了个电话,得知学校派大巴来接,且她已经坐到大巴上,让她先好好休息。

温芸这两天是真累,到了校车上终于能放下戒心,靠在座位上就睡着了。

季淮打听清楚苗医的地址,走下楼就看到王秀芬在院子里锄地。他简直服了,走过去抢过锄头,“今天早上才说腰疼,现在又干活。”

“这些地瓜要种了……”王秀芬开始找借口。

“种什么种?赶紧穿好鞋,现在带你去看苗医。”季淮把她放在一边的鞋拿过来,催促着。

“现在去哪看?过几天……”王秀芬倔得很,不晕倒在地上起不来,那都不能去看医生,得忍着。

季淮没让她多说,拉着她就往车上塞。

王秀芬还在惦记着她没锄完的地,他没忍住道,“每天都贴着膏药,你是真不怕你瘫痪在床上起不来是吗?”

这下,她害怕得闭了嘴。

大成镇距离他们有五十三公里,道路并不好走,季淮开了一个半小时,这才找到那个苗医在的地方。

一间破旧大瓦房,里面放了几张铺着草席的床,躺着好几个老年人。苗医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胡子很长,穿着灰色的棉麻服。

他们进来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出去,大多是听闻名声来诊治的。

季淮把王秀芬扶到床上躺下,说了症状之后,苗医就上手诊断。

旁边的火炉上烧着一种草药,释放出清香的味道,把草药放在纱布里,敷在患处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苗医再次诊断,开始上手,据说是松筋骨后矫正、调经络,然后还会贴上一层灰色的粉,据说这才是药,要贴两个小时。

收费也不算贵,一共三十五块。

季淮小心翼翼扶着王秀芬上车,她躺在车后座,在回去的路上说道,“这个真的有用?还要来这么远。”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明天也要来,得连续来一周。”他回。

一个疗程是七天,苗医说像王秀芬这样的情况最少得来七天。

她摸着自己的腰,许是心疼车油钱和药费,回家也不拿锄头了,终于舍得回房间躺着休息。

季淮则拿起来盆子,倒上米糠和玉米粒,拌了一盘又一盘,开始喂鸡喂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