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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文武百官都不够你要的。

他破天荒觉得大宣官员没有冗余,要知道在昨晚,他还在想精简人员,削减用度。

萧循换上常服,他昨儿在扬州城露面,面圣的百姓太多,如今不得不低调地蒙面出行。

他个子高,要牵着小崽子就得弯腰才能够到,干脆全程抱在手上。

他抱着裴复复,裴复复抱着碗。

一路上,路过小摊和酒楼,裴复复都没有心动,直到路过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他嗅了嗅鼻子,眼睛一亮:“爹,这里有好饭。”

萧循看了一眼院子,眼里闪过怀疑,护卫不是说复复专挑贵的要吗?

这处院落看起来清贫如洗,门上的楹联也被风吹日晒褪了色,不像大户人家描金漆色,还得来两个石狮子镇宅。

裴复复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皱了皱眉:“进不去噢。”

他一般是在门口跟人搭讪卖萌,过一会儿,家丁就会进去通报“有个长得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小崽子来要饭”。

对大户人家而言,就跟财神爷来了不能赶走一样,这么可爱的小孩子来要饭,多吉利啊。

这家门口没人。

裴复复:“爹爹,换一家吧。”

萧循:“我带你进去。”

裴复复只感觉耳旁一阵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便跟着叔叔一起落在了院中。

哇——

“爹比叔叔厉害。”

护卫叔叔不会噢。

院中有一条一臂宽的水渠,流水潺潺,竟然从主屋正中间穿过。

萧循抱着崽儿上前,裴复复倾身前去,敲了敲门:“有没有人——可以给我一点饭吗?我爹没有饭吃。”

里面吃菜的动静一顿,传来一声“谁啊”。

“谁家的小孩子钻狗洞进来了?去去去。”

一个男子过来开门,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陛、陛下……”

萧循除了蒙面巾,一脚踢开两扇门,冷若冰霜地看着屋中的景象,半晌,淡淡道:“钱大人,很有雅致。”

被称呼为钱大人的官员,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面前,是一张金丝楠木桌,长宽各几米,上面摆着足足六十四道菜。山珍海味,龙肝豹胎,凉菜热食,酸汤甜糕,应有尽有。

五年前,北边大旱,饥民数十万,先帝为了表示勤俭,将御膳房的规制改成了二十四道菜,沿用至今。萧循登基后,桌上至多八道菜,还是跟裴酌一起用膳时。

臣子不能高过皇帝去,萧循倒是不在乎这点。

因为裴酌似乎也不认同,国君在吃穿用度上有凌驾于臣民的独特性。

裴酌没有这么说,这是萧循自己揣摩出来的,“白玉京”里的平等。

问题是,钱斟,漕运郎中,以清廉著称,昨日面圣时,被人打趣“钱大人官服倒是簇新,里头的中衣不会还打了补丁都舍不得换吧”。

大运河沟通南北,商贸繁华,管理运河的机构是漕运,这一条线上,稍微贪一点,就能吃得满嘴流油。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萧循明白,但钱斟……连早膳都如此丰盛,其他方面更是不可估量的奢侈。

在外面装得两袖清风,背地里倒是贪。

萧循把小崽子放在桌上,道:“朕听说钱大人一顿只吃一个菜,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贪污得如此隐秘,吃个饭大做文章,怕被人发现,干脆因地制宜,挖了一条稳稳当当的水渠,从酒楼的后门直通屋内,后厨做好之后,放入食盒漂流至此。

钱斟从椅子上滚下来,哐哐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裴复复好奇地问:“叔叔你还吃吗?”

钱斟顾不得是谁问他的,“不吃了、不吃了,是臣一时糊涂!”

裴复复:“那可以给我爹一点吗?我爹好可怜,没有肉吃。”

萧循:“复复……”

裴复复:“爹,他不吃了噢。”

钱斟汗流浃背,不敢抬头,你爹你爹……你爹不就是皇帝么!太会阴阳怪气了,简直是火上浇油。

萧循垂眸:“钱大人给不给?”

钱斟:“给……”

裴复复闻言,将自己的碗放好,率先拿起一只烤鸡腿,放进去。

好多哦,根本拿不完。

萧循欲言又止。

钱斟以为帝王有松动,又哐哐磕头,说这些都是孝敬陛下的,他一口没尝。

实木桌面又稳又宽,仿佛一个小戏台,裴复复坐在桌上,伸长了胳膊,又拿起一碟子鹿筋,盘子一倾,突然想到什么,小胖手挡住盘子,伸手拨了一点,没有全拿。

还要留地方给酱肘子噢。

最后,他在满满一大盆的菜上面,盖了一只螃蟹。

“爹,我拿好了。”

裴复复对地上的叔叔道:“谢谢叔叔,我爸爸有肉吃了。”

钱斟不敢吱声。

萧循抱起他,转身往外走。

暗卫跟进来,一左一右按住了钱斟。

扬州漕运恐怕要被清算一遍了,国库充盈指日可待。

裴复复抱着碗回去,照例去叫醒爸爸。

“爸爸,吃饭噢。”

裴酌闻到香味,一醒来就有吃的,这种日子真的……

裴复复:“爹爹好厉害,今天要到了超级多!”

裴酌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循,这对父子还能真去要饭啊?跟谁要啊?脸不要了?他可从来不好意思跟着裴复复出门要饭。

萧循:“嗯。”

裴酌知道他儿子要饭时拿手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