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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衣最后靠在沈磡的肩膀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开出很远一段路。

清晨比较凉快,沈磡想趁早赶路,让顾长衣中午的时候多休息, 但又舍不得吵醒他, 所有颠簸的路段都是沈磡抱着他走。

顾长衣坐在马车里, 探出头道:“我也想骑马。”

马车哪有骑马快。

沈磡想说:“你忘了你连骑七天, 腿都瘸了吗?”

但这不是他能摊开说的话, 只能坚定地摇头:“不行。”

他让顾长衣骑马一天,对方就能撒娇磨他要求再骑一天,等到了瀛阳, 拖着半瘸的腿, 马不停蹄地投入修堤工程,沈磡不舍得让顾长衣这么辛苦。

实在马车很难走的山路,沈磡才会把顾长衣抱上马背,放缓缰绳, 慢慢前进。

看着像游山玩水, 仔细一算, 却一点也没耽误赶路。

顾长衣观察了几天,才终于发现每天早上没出太阳前, 沈磡会抱着自己赶路。他睡眠没那么死, 但是在沈磡怀里意外地深眠。

他对距离没有概念,不知道沈磡是用轻功飞了多远, 只觉得每天路程也不赶, 但瀛阳却步步靠近。

他们中途转了两个州府,带上了明日楼给瀛阳捐的米粮和石灰,抵达瀛阳城外时,居然和殷雪臣同步抵达。

一进瀛阳城, 到处是洪水肆虐过的痕迹,低矮的房屋被糊了一层泥浆,门窗泡坏,保留下洪水退却的痕迹。空气中有家禽野兽死亡后腐烂的腥气和泥浆味。

有壮丁的人家重修家园,流离失所的老弱病残随处可见。

沈磡趁顾长衣睡着,从城外飞进了城中。马车招摇过市不太合适。

顾长衣醒来就在明日楼的瀛阳酒庄里。

酒庄一楼全是石头建筑,二三楼才是木质结构,不惧洪水,伙计把淤积的泥水清干净,洒上石灰,还和从前一样。

顾长衣:“这酒庄修的,太庄严气派了。”

暗七解释道:“这里是明日楼的瀛阳联络点,坚固安全为主,还有很大的地下室。”

暗七对掌柜道:“瀛阳发了洪水,主子调了一批粮进来,希望明日楼协助殷大人,帮助瀛阳早日恢复生息。”

王掌柜在洪水来之前,就把存粮运到了二三楼保存,前些日子搭了施粥铺,一天便派发完了。

他面露喜色:“粮食到哪了?”

暗七:“城外的酿酒厂。”

酿造和售卖点,一个城外一个城内,城外那个地势低,东西都转移到城内了,正好空空如也,被顾长衣瞬间堆满了米粮和石灰。

暗七:“我们主子出发之前说了,既然是合作,接下来做的所有事,都可以用通达山庄的名字。”

可以预见,如果用通达山庄的名字赈粮,以后这个名号不说别的地方,在瀛阳绝对好使。

顾长衣想了想:“不必。”

这种抢功的事情,他不屑做。

“小七,你帮我找一个玲珑茶馆。”

暗七:“我让暗三去做,他专业的。”除了夫人是男的,什么都查得出来。

……

殷雪臣来之前,城中粮价涨得飞起,全是受潮的粮食,拖着不卖就要发霉,可粮商仍然不愿以低价卖给老百姓。

衙役为虎作伥,把乞丐都驱逐到城外,留下尚有积蓄的百姓,以保护他们不被流民骚乱为由不让出去,被黑心粮商用日日攀升的物价收割走全部家底。

一时间全城返贫,偌大的瀛阳府,几条官道河道交汇之地,全喂饱了官商勾结之流。

听闻朝廷派来的钦差是殷雪臣,府尹连夜带一家老小携款跑路。下面的小喽啰也慌了,和富商一起往旁边未受灾的州府流窜。

据说殷雪臣上一次当钦差,斩了八十七个人!

上至府尹,下至衙役,心里都觉得自己在那八十七人名单上,恐慌生起,竞相逃离。

城内外的百姓听闻此事,壮着胆子集结起来,拦住逃窜的官商,然而组织松散,拼不过对方老奸巨猾,以受伤几十人告终。

明日楼的瀛阳酒庄,没参与哄抬粮价,还率先开仓放粮,简直是一股清流。

殷雪臣带着一批人马昼夜赶路,提前抵达,看着城内外的景象焦头烂额。

天灾加上人祸。

赈灾粮还在路上没到,死在角落里的人畜尸体没人处理,越来越臭,消杀的石灰准备不够。衙役官差全跑了,他得重新组建队伍……

“大人,存粮清点完毕,不足二十石。”

之前的府尹忙着帮粮商抬价,拒绝向周围县府求救,关城压榨百姓,后来被隔壁州一封书信参到了京城才败露。

殷雪臣写了几封书信,交给护卫道:“送到相邻州府。”

民以食为天,若是没有上面下指令,没有州府愿意主动把存粮捐给别的州。瀛阳在他们看来是富庶之地,更是无需帮忙。殷雪臣写信借粮,言明有借有还。

“大人,有一位您的故友说要来看您。”护卫道,“早就听说大人您祖籍瀛阳,不知是不是旧人。”

殷雪臣摇摇头:“我在瀛阳没有故友。”

“您不是瀛阳人吗……”护卫有些疑惑。

殷雪臣道:“让他进来吧。”

“别来无恙。”

殷雪臣看着面前的人一愣,一向断案如神的脑子突然卡住……记忆告诉他顾长衣在女扮男装,但是现在……他笃定了,顾长衣应该是男的,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从小装成女的。顾家那种风气,几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为什么。

他只愣了一瞬,眼里的探究一闪而过,面色如常道:“沈夫人什么时候来的瀛阳?”

顾长衣都懒得更改别人的称呼了:“ 听闻瀛阳水灾,明日楼运了两千石粮食,十几车石灰,希望帮得上忙。”

殷雪臣清冷的眉目显露出惊讶和欢喜:“明日楼?你和明日楼是什么关系?”

顾长衣:“我一个朋友在明日楼,听说我和殷大人认识,对方不想出面,便托我过来。”

明日楼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产业分布,所有人都知道明日楼名声如雷贯耳,却不知道究竟哪些产业是明日楼,这才是最理想的状态,免得被朝廷精准打击。

殷雪臣:“我和瀛阳百姓都感激不尽。待朝廷赈粮运到,我一定如数奉还。”

顾长衣:“不用了,这是明日楼捐赠给瀛阳百姓的,只盼大家能早日恢复生产。”

顾长衣说了物资存放地点,让殷雪臣带队前去运回,注意不要发生哄抢。

殷雪臣办事雷厉风行,当天下午便在城外支起二十个大摊子施粥,房子没塌的直接给米。

前三天免费施粥,第四天开始,只给老弱病残免费发放,青壮年要用半天修缮房屋的劳动力来换。

顾长衣每天贡献一批无涯境里的食材熬粥,大杂烩,香喷喷。

趁大家忙于城中的修复,没有人关注河提时,顾长衣拿到一张原河堤的图纸,和沈磡夜里来到瀛水边,将无涯境的石头放出来。

按照沈磡的意思,堆一处就行了,大不了他再出钱雇工人。

顾长衣:“好人做到底吧,闲着也是闲着。”

他按照河堤旧址,将石料均匀地堆放成一条长龙。

深夜的瀛阳水仍在咆哮,月光洒下清辉,暗卫提着灯笼照明,脚下是崎岖泥泞的土地。

几人沿着河堤一点一点摸索,这事还不能在白天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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