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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了不爱管闲事。

大公主既然要隐瞒, 她自然不会说什么。

不过临走前,了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大公主气色依旧不怎么好, 看起来透明地像是要碎掉的琉璃, 而房内的侍女们依旧垂手低头, 态度恭谨又温顺,从了了进屋到离开, 她们连头都没有抬过。

大公主冲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了了没有回应,转头走了。

她一走, 大公主便克制不住地猛咳不止, 侍女们训练有素地为她呈上帕子清水还有熬好了没来得及喝的药,大公主尽量使自己呼吸变得平顺,这样胸口炸裂似的疼痛才能得到缓解, 她的手指在发颤,过了会才声音沙哑地问:“都安排好了吗?”

“公主放心,都按照您吩咐的安排上了。”

大公主轻轻舒了口气, 被侍女们扶着肩膀后背小心翼翼地躺下,她很快便睡熟了, 但因病痛的折磨,显然又睡得不怎么好。

却说了了在离开公主府时,恰好在门口遇上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两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瞧衣着打扮, 地位不算低, 女的难掩惊慌, 男的则在看见了了后吓了一跳,两人慌忙下跪行礼:“见过公主, 公主千岁。”

“皇姐身体不适,你们来做什么?”

男的嗫嚅着开不了口,用手捅了身边的妻子一下。

这两人小公主认得,虽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驸马与此男子长得很像。

大公主是先帝的掌上珠,公主即便嫁了人,也不必如寻常女子一般侍奉男方长辈,反倒是男方家中人见了公主要下跪。驸马程松之少有才名,又容颜俊美,加之生于清流之家,便被先帝指给了大公主。

两人成婚多年,驸马始终一心一意,他无手足,多年来未能跟公主有个孩子,旁人嘴上不说,心里难免犯嘀咕,只是碍于公主的身份不敢置喙。

“回公主,臣妇正是得知永安公主抱恙,因此特意与外子前来探看。”

程大人跟着唯唯诺诺的笑,他跟程松之一样,在朝中都领了个闲差,区别在于程松之即便没有实权,好歹能凭借满腹才华冠绝京城,程大人嘛,他向来是成亲前靠娘,成亲后靠妻,上了年纪靠儿媳的。

只看这两人表情,了了便觉不对,她冷声质问道:“皇姐为何抱恙,你二人难道不知?还是说非得圣上亲自派人来问询,你们才知道上门?”

程大人心理素质差些,两腿一软当场跪地,膝盖磕着地面发出闷响,他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多言,瑟瑟发抖。

谁不知今上排除异己手段狠辣,连亲生的大皇子都能杀,何况他这种皇亲国戚?

“不,公主!”程夫人急了,“此事乃臣妇一人所为,与老爷同驸马都毫无干系啊,还请公主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臣妇愿意以死谢罪!”

说着便要一头去撞公主府门口的石柱,被万姑姑一把拽住,她斥责道:“你若要寻死,只管归家死在自个儿家里头,公主府也是你能胡闹的地方?平白增添了污秽!”

程夫人的反应很不对,而程大人对于妻子的认罪,从头到尾是一句话也没说,仿佛已经默认。

万姑姑又接着厉声说:“你犯下滔天大罪,这是要诛九族的,难道仅凭你一人之死,便能一笔勾销?”

程夫人并不知晓万姑姑是在诈自己,她本就心慌意乱,再加上数日联系不上程松之,早成了一团乱麻,听见万姑姑这样说,直接哭着磕头为自己辩解:“臣妇,臣妇绝无残害公主之心呐!便是给臣妇熊心豹子胆,此等忤逆犯上之事,又如何敢做?臣妇也不知那符水竟被人下了毒……臣妇只是盼着公主能早日怀上孩儿……”

万姑姑冷笑:“哦?就只是符水有毒?那为何大公主日日服用的汤药中,也被人做了手脚?”

程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感到不知所措,讷讷道:“怎、怎么会……”

随即她意识到万姑姑这般态度便是在怀疑自己,当下更加惊恐,还待辩解,却被万姑姑让人捂住了嘴,万姑姑问了了:“公主?”

意思是问应当如何处置。

了了看了眼程大人:“一起绑了,送去京都府。”

万姑姑虽觉诧异,依旧应是,了了也上了马车要一同前去,她在上车后说道:“出来吧。”

过了几秒钟,不知从哪个位置传来一道极轻极低的声音:“公主。”

“圣上如何吩咐的你?”

那声音便说了如何如何。

于是到了京都府,马车尚未停稳,府尹已慌张来接。

了了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府尹连忙跟上来,神情难掩紧张。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尤其是这天子脚下权贵无数,这干得尽是些得罪人的活儿,因此他练就了一手和稀泥的好本事,最擅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滑溜地像条老泥鳅。

他长得也确实颇像泥鳅,尤其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像极了泥鳅须子,但今天找上门来这位身份尊贵,可不能像往日一般敷衍,只盼小公主年幼,好说话些。

程夫人与程大人被丢入公堂,公主则落座一旁,万姑姑方才也在马车中,早已知晓应当怎样做。

她状告程家人谋害公主,有不轨之心!

程大人哪里会想到事情竟变成这样,先前他想着应付个小女孩,让夫人在前头冲锋陷阵再好不过,眼下项上人头将要不保,他可不再往程夫人身后躲了,连连喊冤。

万姑姑还没说完呢,她轻蔑地瞥了这两人一眼:“此二人助驸马潜逃,却还欺骗永安公主,说驸马有要事去办,敢问一个领着闲差,既无需点卯又不必当值的驸马,有什么要事比侍奉公主更加重要?”

府尹满头大汗,万姑姑还从袖中取出了从马车上得到的证据呈上,老泥鳅一瞧,这可省得他去调查了,人家不仅有物证人证,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得一清二楚!

他有心了结此事,不愿多作纠缠,以免夜长梦多。看小公主的态度,程家是应当狠罚的,可大公主迄今未曾现身,她与程驸马又是出了名的鹣鲽情深,倘若自己真按照小公主的意思判了,万一日后大公主来找京都府的麻烦,那该如何是?

要是今天来的不是了了而是任意一位皇子,府尹半推半就也就跟了,偏偏是个七岁的小公主,这么点年纪的小孩能懂什么?

和稀泥的本性一上来,府尹就有些吞吐,他不停地打官腔,暗中却派人前往公主府求见大公主,想旁敲侧击一下大公主的态度,脑门上汗水淌个不停,每隔半盏茶时间,府尹就得拿帕子擦一回。

奇怪的是,小公主没发火,没逼着他判,反倒是坐在大椅上静等。

程家两人就没那么舒服了,两人出身优渥,从没受过苦,跪了这么一小会已是全身无力,尤其是程大人,他简直要成了一滩烂泥。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派去公主府报信的人险些口吐白沫,拼死拼活赶了回来,却带来了句废话,永安公主因中毒太深,已昏迷不醒了!

府尹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此时了了忽然开口,将他吓得没捏紧手中的惊堂木,惊堂木落到案上,因没用力,发出的声响并不大,可就这么一声短短的闷响,却令众人心头一震。

“驸马素来温顺谦恭,又与皇姐相敬如宾,如今四处寻不着人,程家人还推说不知,可见其中尚有内情。”

府尹琢磨着公主这几句话,心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很快万姑姑就帮他解了疑惑:“莫不是背后有人指使?否则多年情分,何至于如今才下手?”

程夫人听得一头雾水,程大人的脸色却为之一变,他不敢让人看穿,连忙将头低下,身体上的不适此时已变得不重要,程大人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万姑姑这是何意?难道说……

此时,万姑姑又递上了第二份证据。

这是一份包括物证、人证口供在内的完整证据,府尹原以为还跟上一份一样是为了指控程家人对公主行凶,翻看一看,差点吓得他从椅子上翻下去!

如果说刚才出汗还是一滴一滴,现在就是一层一层,帕子湿得能拧出水来,汗水从脑门滴入眼睛,火辣辣的疼,府尹却没工夫关心这些。

这第二份证据,是将程家谋害大公主的罪名,指向了纳兰氏啊!

全天下谁人不知纳兰珊,不知纳兰氏桃李满门?即便证据没有直指纳兰珊,而是只针对了他的幼孙,可又有谁不知道,纳兰老大人的幼孙天资过人,更是于今年春闱刚刚摘得一甲头名?想当时走马游街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被指证为是暗中谋害大公主的罪人!

府尹已经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了,如今他是两头难,要么得罪公主要么得罪纳兰氏,两者权衡一番,府尹艰难地做了选择,惹了公主,顶多吃点小苦头,横竖公主日后也不能登基,但要是得罪了纳兰珊……

正在府尹要做决定时,了了道:“我知晓京都府素来人手不够,因此已命傅爻前去纳兰府拿人,府尹大人不会怪罪我越俎代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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