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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们也想不明白呢!

要是想得明白谁来问谢隐?这可是把自己的男性尊严踩在脚下了,不然谁愿意向同性低头,承认自己不如对方?再说了……也、也没哪里真的比不上吧?

梨花看似待在里屋,其实好奇地偷偷听着呢,年轻汉子们信心十足,连梨花都感觉离谱,就他们这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态度,谁家姑娘愿意嫁呀!人家愿意改正的汉子早就变勤快爱干净肯上进了,只剩下这些自视甚高的,还认为自己不差。

谢隐又是沉默片刻:“既然你们觉得自己不比我差,那就来比比吧,你们若是赢了,就证明你们确实不比我差,若是输了,就回家去吧。”

一共来了有五个年轻汉子,一听谢隐这样狂,顿时来劲儿了:“比!比就比!”

大概是谢隐低调了太久,再加上时间过去了半年多,很多人都忘了他是能进深山毫发无伤回来的人。

“但是我们是男人,我们可不比做饭跟补衣服!那种事儿,我们不干!”

“没错没错!女人家的事我们不干!”

谢隐抬眼看了一眼这几人:“既然洗衣做饭这样子女人家的事情你们不干,那是不是带孩子洗尿布伺候公婆打扫家务这样的活也不干呢?”

他发出疑问:“女人做的事情你们全都不做,却又口口声声称自己疼媳妇,难道用嘴疼就可以了?”

他是真的没想明白,这几个人说他们也疼媳妇就是没机会,可这些被认为是女人才做的事他们打死不做,谢隐就想问问,他们怎么疼啊?

“再不然,就是你们个个身怀一技之长,以后能挣来一份家业,让妻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走路都有人伺候?若是如此,倒是我不如你们了。”

梨花偷偷捂嘴笑。

他又会医术又会读书,会的东西可比乡下的普通汉子多得多,其他人哪里会呀,这些人怕不是连自己的名字还都不会写。

大伯娘家的堂姐桂花嫁得早,在家里时就要干活,嫁了人也没闲着,梨花亲眼看见她大着肚子还下地,累得脸色发白,她男人就在边上跟人说话,好像没看见一样,哪怕怀着孩子呢,桂花堂姐也得扫地喂鸡洗衣煮饭,忙得团团转,根本停不下来,就这,大伯娘还要时不时让她回家帮把手。

太可怕了,这就是男人嘴里的疼媳妇吗?

不过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梨花爹已经算是很疼媳妇的汉子了,但梨花娘做饭洗衣服的时候,他绝不会搭把手,宁可蹲在屋檐下跟人唠嗑,也不会帮忙扫扫地收收衣服,不仅是梨花爹这样,梨花爷、梨花大伯、梨花三叔……乃至于梨花从小到大见过的每一个汉子都这样。

所以她便认为这是正常的,是天经地义,是理所当然,想必不仅是她,每一个姑娘都会这样认为,但夫君不同。

梨花说不上他究竟是哪里跟其他人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心胸到知识到阅历,懂得越多,就越明白什么是剥削什么是压迫,什么是错。

梨花甚至觉得,为什么朝廷不让姑娘们读书,要把她们关在家里伺候男人,并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不是什么上天注定,是因为聪明的姑娘多了,他们就没有妻子了。

大伯娘跟三婶娘再讨人厌,没了男人她们照样活得很好,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也不会想要再嫁。

她们不改嫁,梨花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对大伯三叔情深义重到曾经沧海难为水,还是迫于现实的压力,寡妇再嫁,是要被人说道的。

而同样是死了婆娘的大根叔大柱叔,女人刚死没几个月,就又娶了媳妇回来,问就是没女人家里不像个家,其实就是没人做饭没人洗衣服没人下地干活,他们什么都做不好。

娶了新媳妇回来,又可以继续当甩手掌柜了。

只是这么个小村子,梨花便看出了很多很多从前司空见惯的东西,她恍惚中明白,很多姑娘跟自己一样,遭受过不公,或是正在遭受不公,而她们都没有察觉,甚至下意识拥护这种不公。

多么可悲呀,人的一辈子,真的能这么无聊又乏味吗?

她听夫君说过大海,高山,平原,沙漠,他告诉她孔雀骆驼大象是什么样子,远在千里之外的国家,甚至还有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人,在这之前,梨花连他们县城有多大都不晓得,县城外是什么?临近的州衙叫什么?往北去是哪个州?往南去又能看见什么?

这些梨花通通都不知道,但世上有人知道,夫君就知道,他懂得好多,于是愈发显得梨花没有见识。

梨花忍不住要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问过村子里年纪最大的大娘,大娘会洗衣服会做饭,生了六个孩子都养活了下来,但大娘不知道为什么会先闪电再打雷,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雨,不知道村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而里正成日夸夸其谈指点江山,也不过管着这一亩三分地。

“梨花,梨花。”

梨花连忙掀开帘子:“来了来了,干什么呀隐子哥?”

谢隐站起身,对她笑得很好看,“这几位兄弟想跟我比试一番,你去通知村里的人来看个热闹。”

汉子们立刻局促起来:“这、这就不必了吧?”

“怎么不必呢?”谢隐态度可好了,“你们要有能比过我的自信。”

梨花扑哧一声笑了,“是呀是呀,你们可不比我家夫君差,我这就去啦!”

很快,梨花家外头就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群众,大家都是来瞧热闹的,反正大冬天的,天寒地冻,不用下地也没事儿做,有个热闹瞧才好呢!

有亲眼见过谢隐如何拎野猪下山的,小小声给旁边别村的人剧透,要跟谢隐比试的汉子们一听,当时脸都绿了,不是吧?不是吧?这不会是真的吧?

“真的呀?我看他这身板儿,瞧着也不怎么壮实啊,能拎得动三百斤的野猪?”

“那可不!你别看隐子瞧着不壮,到了夏天衣服穿少了你就能看清楚了,他那胸肌哦,真的是……啧啧啧。”

已婚妇人说着悄悄话,懂得都懂,谢隐一举一动也是真的斯文好看,他连卷袖子的动作都很有诗意,周围那几个汉子被他衬托的灰头土脸,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不比谢隐差。

梨花更是双眼直冒爱心,她两只手握成拳抱在胸口,微微歪着脑袋,一直盯着谢隐看,完全不看别人。

“诶诶,梨花,你男人行不行啊?”

边上是个担心的婶子,不管怎么说谢隐都是他们村子的人,万一输给外村的汉子,那可丢死了!

梨花斩钉截铁:“他很行!”

“哎呀,你这丫头。”婶子娇笑,推了梨花一把,“知道了知道了,他很行,很行行了吧?”

周围几个已婚妇人都笑起来,只有梨花一头雾水,不懂她们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