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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是没有烧火这一说的, 家家户户不是用煤气就是天然气, 也就是到了冬天,太冷了,有些人家会生炉子, 像是这样用稻草树枝烧出来的饭, 包括陆婆子在内,全家人都很久没有吃过了。

香啊!

无论是烧出来的米饭, 还是井里打出来的水, 都香。

这是他们的根。

玲珑吃的肚子滚圆, 老王头也被留下来一起吃,陆爱民问老王头愿不愿意跟着到城里去, 他们一家子老老小小难免有个头疼发热的时候, 老王头要是能跟着当个家庭医生也是好的。

老王头知道这是大侄子的好意,他孑然一身无儿无女,老无所依, 这是变着法地说要给他养老呢。他拍了拍陆爱民的肩,说:“俺想想。”

谁能想到呢,当初不过是一时援手, 竟能收获这样大的福报。

陆家人都是忙忙碌碌的, 惟独陆犀空闲,老王头就蹲在院子里絮絮叨叨地跟陆犀讲话, 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听,反正他竹笋倒豆子一样都给说了一遍。最后感叹说:“还是得当好人啊,心安, 也有好报。”

陆犀盯着墙根成群结队的蚂蚁出神,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得不说,陆徽送他的这副眼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从开始到现在老王头都没有针对他的眼睛说什么,也许是并没有看清楚?

“弟弟弟!弟弟弟!我们要出去送礼物啦!你也一起来!”

玲珑从堂屋跑出来,站在门口冲他招手,又喊老王头:“王爷爷来吃水果!”

屋里陆婆子跟陈香兰已经把礼盒分好了,亲近的人家大人们去,邻居跟关系一般的亲戚就让娃们去送。陆犀还没有给人送过礼,但玲珑一叫他就站起来朝她走去,手里被迫抱住两个装着高级糕点跟水果的盒子。

四个娃可以两两分,但陆犀一定要跟玲珑在一起,结果就变成兄妹四个谁也不想单独一人,干脆都上,这样的话得多跑好些趟,他们也不嫌累得慌。

然后陆徽就庆幸幸好大家一起来了,因为他们送完了东西,左邻右舍硬是要给回礼,虽然是些普通的菜啊肉啊什么的,但这些东西怎么能让宝贝妹妹拿呢?万一累着她怎么办,万一弄脏了她的小裙子怎么办?

到了王翠兰家,他们家大门是锁着的,好在两家住得近,等有人了再去也不迟。

回到家跟大人一说,老王头烟瘾犯了,蹲在墙根嗒嗒抽旱烟,吞云吐雾间叹了口气:“翠兰家这阵子正闹仗呢。”

玲珑终于从她遥远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记忆里想起王翠兰家的大花,问:“闹什么仗啊?他们家怎么了?”

这事儿全村人都知道,有人听,老王头也乐意讲,“还能咋,他们家大丫到了嫁人的岁数,家里想给她找门好亲事,可哪有那么好找?她娘想把她说给邻村的一户人家,她嫌人家彩礼钱给的不够多,东西都收了突然不嫁了,你说能不闹吗?”

玲珑听听就算,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才不管大花过得好不好呢。

陆徽皱着眉,“大花年纪跟我差不多,好像比我大几个月,娘?”

陈香兰点头:“是啊,你腊月生的,大花比你大俩月,现在生活条件都好了,咋不让娃上学,让娃嫁人呢?”

她嫁给陆爱民的时候也才十七岁,可她那会儿跟现在不一样啊,她那会儿不嫁人也没有大学上,没出路,还不如早早嫁人互相帮衬,还能过得下去日子。可现在不一样了,爱民说要不了多久国家就要开始实施义务教育,娃还是得多读书,上学上好了才有出路。

大花这年纪就嫁人,真是可惜了。不过农村就是这样,大部分女娃嫁人都在二十岁左右,更早的也有,领不了证,就在村里摆几桌酒席,收了彩礼睡一屋子,等到了年纪再去补证。

好些个小学都没上完就下来的,比陆徽大不了几岁,当妈的都有,手里牵一个肚里揣一个,就这还得每天啥活都干。

能嫁到陆家实在是太幸福了,陈香兰想。

玲珑一听陆徽似有惋惜之意,立刻目光炯炯地看过来:“蛋哥哥!你这么关心大花,不会是喜欢她?!”

这话一出来,全家人包括老王头都吓一跳!

陆婆子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掉了:“啥!咱大蛋喜欢翠兰家大花?!”

虽说娃们长大了,大蛋二蛋这样的小名不给叫了,但一着急陆婆子还是脱口而出。陆徽当时脸就黑了,把给自己遭罪的妹妹拎过来拍了下小屁股:“胡说八道什么!我这只是关心!”

玲珑哼哼:“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你亲爱的妹妹?”

她这纯属恶人先告状,他还不够关心她呢?是谁,在他辛苦求学一个月里就光速拥有了名为三蛋的弟弟,他回家的时候她甚至沉迷大富翁无法自拔根本没注意到!还敢说他不够关心她?要不是人这么多,想给妹妹留个面子,陆徽真想把她小裙子一撩给她吃一顿竹笋炒肉丝儿。

“坏丫头又不讲理。”陈香兰戳戳闺女白嫩小脸蛋,“你哥可是事事想着你,不过陆徽啊,你不会真喜欢大花?”

陆徽:……

说不清了还,他不就出于关心问了一句,怎么全家人都跟着妹妹跑偏了?!万般无奈下,陆徽一只手捂住心脏,真诚地道:“我的心里只有学习,除了学习,我对其他的都没有兴趣。”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这话题给过去了,陆徽事后越想越生气,抓过妹妹就是一通蹂躏,玲珑捂着还有婴儿肥的小脸蛋,快要被咬出花来了,不就是说他喜欢大花嘛,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咬人嘛!

大家休息了会儿,下午陆爱民就带了烟酒礼物上族里年纪最大的长辈家里去了,把陆犀的情况一说,大家都是通情达理的,更何况陆爱民前途无量,给陆家村争了多大的脸,给个娃上族谱有啥难的呢?

于是陆犀对着祠堂里的牌位磕头上香,又去村外的坟地给陆爱民的父亲磕了头,当着大家的面儿,他的名字就被记入了陆家族谱,从此以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家人了。

今天回来主要就是为这事儿,陆爱民工作繁忙请假也不好请,趁着天还没黑得赶回县城,跟大家伙道完别,一家人就走了,王翠兰家那份礼没送出去,陆婆子就给了老王头转交,老王头最终决定跟他们去县城,但现在不去,他要在陆家村把年过完。

年后陆爱民带着一家老小回来拜年,老王头就跟他们一起走了。

再等到新一年暑假过后,玲珑马上就要五年级了,在陆家待了一年的陆犀也即将和她上同一所小学。

其实以陆犀的资质早就可以去上学,但他不愿意从头开始,非要跟玲珑一起,再加上身体和精神上都还需要调养,用了一年的时间,陆犀彻底脱离了一年前那干瘦可怕的模样,变成了唇红齿白的小男生。

他身上长了肉,再也不是骷髅架子了,他也不再四肢爬走,他可以很流利的说话,看起来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小朋友。

陆爱民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眼睛看,就托人从外省配了一副隐形眼镜送给他,陆犀很喜欢。

不过他还是没有拿下陆徽最初送给他的金边眼镜,戴上去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开学的那天,陆犀被陆爱民两口子领到教师办公室,升了五年级玲珑的班主任没换,还是那个很喜欢她人也很和蔼的男老师。陆犀不爱说话,他长得过于秀气好看,戴着眼镜的模样像个小学究,班主任看着他笑,说:“这孩子一看就乖巧,跟小玲珑感情很好?”

陈香兰说:“是啊,俩人形影不离的,待会儿还得麻烦老师给他俩调一起坐。”

班主任点头表示没问题,陈香兰又弯腰摸了摸小儿子的脸蛋,问他:“要是不适应就跟着姐姐,再不行的话就给爹娘打电话,知道不?”

陆犀嗯了一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惹得陆爱民手欠捧住他白嫩可爱的小脸用力揉搓,陈香兰啪的一巴掌拍下来,“干啥呢!娃脸那么嫩,你给揉坏了!你以为谁都跟你样糙呢?”

陆爱民被媳妇一训立刻老老实实,冲小儿子做鬼脸——半晌,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小儿子像个小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像他的宝贝闺女小妞妞,肯定会做个更夸张的鬼脸回来。

唉,男娃就是不可爱啊!

最可怕的是,像这样不可爱的男娃,他们家有三个、三个啊!

许是从前陆犀太矮小瘦弱,这一年他长得很快,已经差不多要有玲珑高了,他又好看的过分,班主任一把他带到班里,同学们就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哇。

陆犀眼里只看得到玲珑,她坐在第一排正冲他笑,小脸甜甜的。

他忍不住也回了一个笑,班主任说:“……来大家欢迎一下新同学给我们做个自我介绍!”

面对长得好看的新同学,哪怕他是插班生,也仍然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其中玲珑拍的最不走心。陆犀站在讲台上,他低垂着眼睛,并不是很爱搭理其他人。“我叫陆犀,陆地的陆,心有灵犀的犀,大家好。”

从他父母口中已经得知这个孩子内敛且寡言,班主任摸摸他的头,“好了去座位上。”

玲珑伸出一只小胳膊:“来这里来这里!”

陆犀本来还面无表情的小脸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抱着书包就跑了过去,玲珑帮他把椅子拉开,他就紧紧地抱了她一下,玲珑也回了一下,两人拥抱的场景全然被班主任看在眼里,无奈地笑:“你们姐弟俩感情可真好。”

玲珑仰起小脸,趾高气昂:“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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