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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被钉进棺中,如今也不觉得苦了。

关于从前的蛛丝马迹,那人已不再问起。不管是毒簪,还是那一句“让开”,好似都已在他心里翻了篇。

她所担心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不管是审问,还是惩戒,再没有了。

如今她安安稳稳地坐在他的王青盖车里,从小惠王进营到被擒回千机门,这数日刀山火海,好似只不过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而今开云见日,似一把利刃把这云遮雾障般的噩梦霍然劈开。

他很强大,强大到不需要深究她到底是不是细作。

他甚至不屑再问,一句也不逼问,就敢劈头盖脸地与一个细作推诚相见。

唉,这样的人呐,她怎忍心在那人背后捅上一刀。

那人目光缱绻,那人闻言一笑,那人笑得眉眼舒展,那松针似的长睫把他眸底目光里的笑意全都一寸寸地延展了出去。

而那唇瓣沾血,便似抹了一层朱砂般的口脂,愈发将那皙白的一张脸映衬出了绝代的颜色。

阿磐心头一荡,兀然失神,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呐。

那凤目漆黑如点墨,记得素日里那双眸子里的情绪多得她数不过来。

而此时呢?

而此时,那人眼里只有一样。

那一样似赤焰在烧,要将她生吞活剥。

阿磐心头撞鹿,在那人的凤眸里看见了自己仰着脑袋面红耳赤的模样,脸颊耳畔与颈窝,全都似着了一场泼天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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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传言王父谢玄阴骘暴戾,是个好兵黩武杀人如麻的大奸臣,可他的吻温柔缠绵,毫无侵犯。

他身上的雪松味当真干净好闻呐,肌肤相接之处,散乱的衣袍倒成了最碍事的物件。

阿磐甚至期待着那人能大发善心,将这多余的布帛剥了扯了,丢到一边去。

她这么想着,而那人也果真这么做了。

就在这宽敞阔大的王青盖车里,就在这前往邶宫的大道上,他躬行领会,领会这你贪我爱,活色生香。

那是个极有力道的人,他有结实的脊背,宽阔的肩膀,窄细的蜂腰,身上一丝的余肉也无。

玉扳指被烫得灼热,与他修长的指节融为一体。

那双青铜似的手就似一对硕大的钳子,钳住了她的双腕,然她在这样的钳制里,亦是甘之如饴。

恍惚听见那人兀然叹了一句,“孤盼你是她,又盼你不是。”

阿磐心绪一晃,知道谢玄说的是谁。

盼她是,因了“是”就不必再找。

盼她不是,是因了卫姝实在不算清白。

这何尝不是阿磐一直苦心焦思的问题,她在这一重重的喘息间问起,“大人说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真切地想知道谢玄心里的姑娘,他眼里的自己。

那个与他不过相处三日的亡国女,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旁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啊,有什么“好”竟值得他惦记这许久呢?

她盼着那人与她说上几句,不管说什么都好。

说说“她”,说说大梁,也说说他自己的从前、现下与将来,说说剖心肺腑的话也好,闲话几句家常也罢。

真盼着他多说上几句啊。

然那人大约觉得不必答一个舞姬的话,也许也觉得实在不必答一个替身的话,他只是溺在自己的思绪里,因而再没有解她的惑。

车外的关伯昭低声道了一句,“主君是饮鸩止渴。”

饮鸩止渴,乃以毒酒解渴也。

譬犹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

谢玄是运筹布画谋夺天下的人,谢玄会不知道吗?

他身在高位,自是洞隐烛微擘肌分理的人。

知道,仍要。

知道,也仍以鸩酒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