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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装模作样地叹气,“好好的一碗冷淘呢,就这样浪费了。”

李迎未安静地听完她的话,没有做声。

但阿柿知道她在思考,便也不打扰。

过了片刻,女童没有再谈论此事,而是把她最挂心的问题又问了出来:“那,您有办法让小羊的身体好一些吗?”

阿柿摇头:“没有病症,便只能靠调养。”

她劝慰未未:“既然小羊胎里就弱,想必李国老和窦大娘早就请良医为他看过,照着调养,会越来越好的。”

女童有些失落,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打起精神,问了句在阿柿听来很奇怪的话:“您和小陆兄长闹别扭了吗?明明之前你们都会在一起。”

阿柿圆眼睛里流动的盈光停滞了一瞬,接着就被戳中心事般地将头低下了。

小娘子捏着自己的手指,在小了自己许多的女童面前,赧然得像是几乎说不出话,过了好久,才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吐露了出来:“我昨晚喝了酒,有没有……做什么蠢事啊?”

少年立在庖厨院口几株盛开着白花的木芙蓉旁,冰肌玉骨,不逊花容。

不远处,越说声音越小的小娘子垂着脑袋,羞红了面颊,几乎要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膝盖里。

看着这样的她,少年想起了昨晚她醉眼朦胧吻过来的刹那,忽地在簌簌花枝间垂下了眼眸。

不久前,在饮完仆役送来的枸杞水后,这位小郎君便架着白鹞,想去往后山的林间令它猎食。

可走着走着,他却总是不自觉望向庖厨的方向。

最后,他还是一声呼哨让白鹞飞腾回院,自己走向了庖厨。这路上,就遇到了同屠典狱娘子走在一起的李迎未。

一行人一直走在一起,可在走到庖厨院外时,少年却又停了下来、没有进去,这便叫李迎未看出了端倪。所以方才,她才会问阿柿是不是同陆云门闹了别扭。

而阿柿,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一想到陆小郎君也许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先是回忆了一遍自己对李迎未说出的话并无差错,接着就变回了那个无比爱慕、因此无比在意陆小郎君的小娘子,令李迎未一下就笑了:“原来你是在害羞这个!”

原先,她眼中的阿柿姐姐总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可这会儿的她却手足无措,意外地可爱了起来,让她觉得与她更亲近了。

“除了走路东歪西倒,倒也没什么。”

女童说话的语气都比之前更亲近了,随意了许多,“不过,您的酒量实在是不算好,若是没有放心的人在身边,以后还是少饮酒得好。”

“我真的没有犯蠢吗?”

小娘子像是还在忐忑。

“我阿娘说,我醉了以后,常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得不行,一刻都离不开人呢。而且,我心中总是隐约觉得,我昨晚像是做了好多不得了的事情……”

女童又笑了一会儿,想了想,将阿柿姐姐昨日饮酒后做的事情全罗列了一通,“……我看到的就是这些。”

从她口中说出的,的确都不算是什么荒唐事。

阿柿像是稍稍放下了心,不好意思地笑着对着她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央求她不要将刚才的事告诉陆小郎君。

得了女童的应承后,她就把还未做完的早膳抛到了一旁,缠着李迎未陪她将昨夜吃剩下的海螺洗净,说是想一个一个地细细挑好、打孔做成海螺数珠挂在颈上。

李迎未自然点了头。

但两人刚开始淘洗海螺,她突然想起自己还要念书。

她已经在这儿耽误不少时间,再不回去,今日的功课便完不成了!

于是她赶紧同阿柿说了句告辞,接着就一刻都等不及地跑走了。

阿柿正伸出胳膊、想要让她帮她系紧缚袖的绳子呢,话还未出口,下一刻,李迎未就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她看着女童消失的院口,张着嘴巴顿了顿,叹了口气。

但紧接着,她稍一偏头,忽然就对上了花树下少年团栾般的双目。

小娘子的眼睛瞬间明亮了。

但下一秒,她又像是想要躲闪,立即将眼睛瞥向了面前地上一颗被日头晒得光亮亮的圆黑卵石。

少年漂亮的嘴唇抿了一下。

这样也好。

他对自己说。

如果在金川县吴家的案子有定数前,她都一直是这个样子,他就能生活平静地看守她了。

这是最好的。

就在这时,坐着淘洗海螺的小娘子站了起来,将那颗鹅卵石踢向了他。

甲虫般的石子轱辘轱辘,不差分毫地停在了他的乌皮靴尖前。

见少年还是不主动开口,小娘子东看西看,又找到了好几颗石头,通通朝着少年的靴子踢了过去,但没有一颗真的撞到靴子上,总是只差一点点。

做完了这通任性又不知所谓的事情,阿柿缚袖的绳子又变松了不少,袖子很快就要滑下去了。

这让小娘子似乎更懊恼了。

她看看手指上淘洗海螺留下的污渍,气得跺了下脚。

一直看着她、看到头上都落了花的少年叹了口气,行至她的面前,低头为她系紧缚袖的绳子。

“你在做什么?”

系着布绳,他垂着眸主动出了声。

“我想做海螺数珠……”

第一句话还有些别扭,但很快,小娘子的声音就又变得欢欢喜喜,小虎牙白亮亮地晃了起来,“把这些海螺洗干净,挑出好看的打上孔,就可以串起来做数珠了,里面还能塞香丸呢,我以前……”

听着小娘子滔滔不绝的声音,为她系好布绳的少年坐到她方才坐着的胡床上,将手浸进冷水中,帮她洗起了海螺。

小娘子有些惊讶似的呆呆看了他一眼,随后,她笑得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