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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苕荣姐姐可是太子的嫡长女,才嫁进吴家不到一年,他们居然就提了要给她夫婿纳妾。他们怎么敢?!若是我,只要听到一句,就能把头骨都给他掀开!便是我那个又纨绔又糊涂的阿耶,也肯定忍不了,定会拿着棍棒帮我打上门!”

她气得嗓子都要冒烟!

“苕荣姐姐性子温和也就罢了,可眼看女儿被欺负,伯父竟也一声不敢吭……”

那时,阿柿淡淡地用银箸夹起一块贵妃红、堵住了她的嘴,“只是提了想纳妾,皇祖母又没允,你急什么?”

后来,这事果然没成。

圣人让刘家和吴家彼此嫡长婚嫁,便是想要两家亲上加亲,怎么会允许纳妾这种会坏了两家情分的事发生。

而如今,春陵废县事发,吴家必定收敛,苕荣姐姐的日子应当也会舒服一些。

“姐姐。”

“姐姐。”

此时,茶院门外,阿柿和刘檎丹向步子有些急的苕荣郡主行了万福礼。

比上次见面时,刘苕荣又丰腴了些,笑起来的样子,越发像只温顺的绵羊,丰润手背上的指窝白胖胖的,叫人很想捏一捏。

可她的笑却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满是心事地看向阿柿,眼睛里充满了欲语还休。

刘苕荣最不会藏心思了,比刘檎丹还不会,一眼就能让阿柿看到底。

但阿柿并没有戳破什么,而是将姐姐接进了茶院。

随后,她便发现,刘苕荣见到满院的少年郎,面上却毫无意外之色。

“姐姐是一个人来的吗?我正要煮茶,备几人份的好?”

因都是从小相熟的自家姐妹,她们私下里一向不那么严守规矩。进了屋中,阿柿便边同苕荣郡主说这话,边走到屋角,拿出了紫檀木做的都统笼,看了看里面一应俱全的茶具二十四事。

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却让刘苕荣的声音打了个磕巴。

“啊……这……”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地捏着手中那条拭汗的缠花锦帕,可又不会说谎,半晌后还是将实话说了。

“兴王叔家的四郎,也同我一起来了。”

“我四哥?”

刘檎丹奇怪。

“他在哪?”

“嗯……”

苕荣郡主又支吾了。

腴美的粉白面上都涨起了红。

“檎丹妹妹。”

阿柿说着,用力打开炭筥的圆盖,从这个装炭的藤编篓子里挑出了最大的几块。随后,她就把个六棱形的一尺铁棒递给了刘檎丹,让她拿着它将炭敲碎。

刘檎丹自然不做:“你的茶奴呢?”

“被你带来的小郎们吓坏了。”

小郡主静静看着她。

“我不喜外人进这间茶屋,没了茶奴,今日便只能由我们姐妹三个自己煮茶了。我还要碾茶,你不做这个,难道让苕荣姐姐做吗?”

那自然不行。

哑口无言的刘檎丹只能走到角落的炭堆旁,砸得全神贯注又胆战心惊,生怕碎开的炭块会溅到她的脸上。

见支开了她,阿柿便捧着个鎏金鹭鸶流云纹的银质茶碾子,姿仪清雅地跽坐到了刘苕荣面前,随意地同她以家常开头:“许久未去拜见舅舅了,他身体可好?”

“父亲他病了。”

怕妹妹担心,刘苕荣摆动着她圆滚腴润的白腕,先给了解释,“不是什么大疾。就是,病了。”

又病了呀。

阿柿垂眸颔首,表示明白。

她的这位太子舅舅,不仅头脑愚钝、没有任何韬略才能,性情还软弱得惊人。

但即便如此,仍有无数意图复兴刘姓皇权的人时刻想要拥他为帝。

这使圣人不得不始终将他当做一条对她所坐皇位虎视眈眈的犬狼,在他的周边布满了自己的眼线。

本就庸碌怯懦的太子,因此整日活得水深火热、提心吊胆,只觉得周围全是监视着自己的眼睛,唯恐自己一句话说不对,女皇下令要将他鸩杀的圣旨就会立即送到他的跟前。

好几次熬不下去想要自尽却又没那个勇气,活像只被虎狼团团围住、惶惶不可终日的兔子,维持神智的那根弦早就已经碎如蛛丝,随意一碰就会轻飘飘断开。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就算没病,也有病了。

“姐姐……”

阿柿还想再闲聊几句,院外却闪过了一个她极少见到的身影。

那是赤璋长公主的贴身女官。

若要传给南园的只是寻常的话,长公主不会派这名女官来。必是出了件与南园主人相关的、较大的事。

阿柿心思转得极快。

下一刻,她便握住了刘苕荣还攥着锦帕的手。

“姐姐此次来,定是有事要说。”

她声音发得极轻,远在屋角的刘檎丹便是竖着耳朵也听不着。

“我知道这事恐不好开口,叫姐姐为难。可姐姐此时告诉我,让我心中早早有了准备,总好过我从别人口中听到、当众失态出丑。”

“那你……不要伤心。”

刘苕荣听她说的有理,便反握住了她的手,边温柔地给她力量,边面带难过地轻声安慰她。

“崔家的那门婚事,怕是有了变故。今日天明时分,崔郎君于佛堂见婆罗花开、心有所感、以此悟道,已经看破红尘,决心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