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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阿柿:“虽然看不清脸,但她头上戴着根金雀鸟的簪子,以世子的目力,从河对岸,一眼便能将她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见阿柿嘴巴噘起、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于管家说得更起劲了。

他口干舌燥,铺陈至此,甚至不惜添油加醋,除了要讲述世子的事迹,更是要让阿柿知道,这世间还有许多优秀的小娘子!她要是不思进取、不好好地对世子,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因此,在世子出声前,他赶紧将下一句话加上——“世子还救了她一命呢!”

小娘子的神情在一瞬间闪过了怔恍。

随后,她见意图过于显露了的于管家在小郎君的注视下闭上了嘴,便主动拉住了身旁陆云门的衣裳:“这个我要听。”

她柔柔慢慢却霸道地看看马车厢里的两个人:“你们谁给我讲?”

她要听,少年便不做隐瞒地向她坦诚道:“当时,对岸纷乱已快平息,她用一柄宝石弯刀将一山匪杀倒在地,夺了他的宽刀掷进河中,随后转身走开。我见那名山匪于她身后爬起,摸出怀中所藏小刀想要对她暗袭,便拉弓将那山匪射杀。”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且静:“第二日,我去河边清收山匪尸体,因那弯刀留下的伤口独特,我便认出了由她所杀的几名山匪。她下手的位置都极为致命,凡她出手,均应一击毙命,只是杀到后来,力道略有不足,以致对方留了一口反扑的气。”

“以残喘之气、挥动小刀,多半无法致命,我的那一箭,也算不上救命。”

少年一如既往,只是讲述,并不领功。

可小郡主却无法轻描淡写地将这些揭过。

对陆云门来说,那一箭或许并不算什么。

但对她来说,那个时刻,她清醒地意识到她躲不开了。

她知道自己躲不开,那就是躲不开了,没有任何逃开的余地与办法,她必须要受一次重伤。

因此,冷静地在刹那间想好了要如何以最小的伤害挨第一刀后再反击,她咬紧牙关,故意将她决定要受伤的地方曝在了山匪的刀下。

她不害怕。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

可当那支飞箭在刀刃就要刺进她身体时贯穿了山匪的咽喉,她疾疾回首望向对岸,分明什么衣饰面孔看都不清、只对上了少年收弓时眼睛里摄人的光,她却轰然听到了自己紧绷的心脏剧烈跳响的声音。

至今也道不清那个瞬间的情绪。

但那时,小郡主在确认自己无法看出对岸那人究竟是谁后,便立即取走了那支箭,纷乱刚定,就令人立马去查。

因箭上花纹独特,来自范阳娄家,所以查到最后,一切便都指向了娄家那名射术极佳、当日也随着陆云门前去隔岸杀匪的小郎君娄半见。

见到娄半见的眼睛时,她是有觉出异样的。

但她自己也理不清那时的心跳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便也无法以心中的古怪做定论。

而且,娄半见是认下了那支箭的。

她设了几回不会出错的试探,他的说辞,都与陆云门方才所说的相差无几。虽然说得没有陆云门那么细,却也挑不出错漏。

是以,她就将娄半见弄到了东都,几乎回回骑猎游玩都要召他随侍在侧,激得吴红藤几度想要对他下手,都被她明着护过去了。

但可能是她给娄半见的恩宠有些过头,他逐渐恃宠张狂,总在外面以她宠爱之人的名头行事,实在让她厌烦,便冷了他许久。

虽然听说他已经彻底懂得了收敛,但小郡主的兴致一旦没了、那就是没了,上次回了东都以后,她就完全没有想到要见他。

原来,她当时隔岸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那双眼睛。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向陆云门。

然后,她抓起少年的手臂,隔着衣袖在他的小臂上狠狠地、用了全力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