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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欢欢为逃跑做的准备也不是一天就完成的,共享着同一片场地,欢欢每天准备逃跑的时候,乐乐一直在旁边看着。

没有帮忙、也没有扯后腿,就只是静静看着它埋头苦干,就连欢欢逃出去的时候,它也没有向饲养员举报。

还是饲养员在熊猫馆的外面发现欢欢时,才意识到它又越狱了……

歪着头打量着那些正在修复栅栏的工人们,乐乐打了个哈欠后,就像是旁观欢欢逃跑那样,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逃出去可以拥有自由,但是留下被两脚兽这么养着,也没什么关系~

程穗是受邀来动物园参观的,多少拥有一些特权。

跟熊猫馆的工作人员打了一声招呼后,便能够来到了熊舍,看望被抓回来关禁闭的欢欢。

从外场到内场、从内场到熊舍,连接着这些场地的分别有两条不同的通道。

程穗一眼就能认出来通往欢欢熊舍的通道:坑坑洼洼的铁门、满是爪印的墙壁……真不愧是动物园的逃跑女王,每天上下班都要盘算一下该怎么从这里逃跑,真是把“自由”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来到熊舍时,一位中年饲养员正蹲在“小黑屋”前,左手拿着玩具、右手拿着竹笋,好声好气地哄着它。

“欢啊,咱吃口饭嘛,一上午不吃东西,你不饿啊?”

“你的布娃娃也不要了?你不是最喜欢它的嘛。”

“咱不跑了行不,你瞧瞧你,折腾一上午,把自己搞得这么脏。”

……

小黑屋是一间比熊舍要小很多房间,没有灯、没有窗户,只有十几个平方。

这之前是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便成了欢欢的专属小黑屋。

每次它试图逃跑后都要来小黑屋里关上一会,让它冷静冷静。否则放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一定会情绪激动地拆家搞破坏,怒骂饲养员们甚至能长达一两个小时。

小黑屋里,欢欢头朝里侧躺在地上,只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大屁股,任由男人怎么哄,都没有丁点反应。

男人名叫赵伟民,是熊猫馆的饲养员,也是这里的一把手。

赵伟民今年四十多岁,长了一张教导主任的脸,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冲他鞠躬喊一声“主任好”。

他年轻的时候就在动物园任职,在来大熊猫馆之前,他养过老虎狮子、喂过猩猩梅花鹿,是动物园里资历最久的一级饲养员之一。

不愧是动物园的“教导主任”,但凡是他工作过的场馆,各个都都治理得井井有条。

唯独来了大熊猫馆之后,他变了。

从一位严厉的饲养员变成了和蔼的家长,哪怕是对待总爱逃跑的欢欢,他也没说过什么重话,反而经常像哄孩子那样哄着它们姐妹俩。

徐峰:“赵老师,您好,这位是之前跟您提过的,程穗同志。”

赵伟民站起身,礼貌地伸出了手:“你好你好。”

程穗也连忙双手握住他的手,拘谨地点点头:“您也好您也好。”

赵伟民更擅长跟动物们打交道,见到人时,难免表现得有些紧张。

程穗也是一样,刚才那一句“主任好”差点脱口而出。

简单和他们寒暄几句后,赵伟民又回到了小黑屋前,伸手揉了揉欢欢的脚掌,“不要生气了嘛,吃点笋子?今天的笋子甜得很哩。”

“哼,哼。”

欢欢踢开了他的手,两条小胖腿来回蹬了蹬,最后郁闷地蜷了起来。

不吃不吃,再甜也不吃!

欢欢长得很壮实,躺在那里像是一座黑白色的小山。刚被抓回来不久,它身上的毛还有些凌乱,屁股附近也沾了好几块灰,对着墙壁一次次地叹着气,隔着门都能感觉到它阴郁的情绪。

见它不想搭理自己,赵伟民把玩具和竹笋放在小黑屋门口后,便带着程穗他们出去了。

来到给大熊猫准备食物的操作间,赵伟民继续处理着那一盆黄豆面和玉米面的混合物。

那是给欢欢乐乐补充营养的辅食,除了从竹子和竹笋中获得营养外,身为杂食性动物,它们偶尔也需要补充一些淀粉和别的维生素。

赵伟民的每一个步骤做得很细致,又是蜂蜜、又是鸡蛋,主打一个营养均衡。

“我瞧熊猫馆的防护做得挺好的,欢欢怎么又逃跑了?”徐峰帮他清洗着用过的盆,随口问道。

赵伟民撇撇嘴,“做防护有啥子用,它的心不在这儿,想要逃跑,就算是天罗地网它也能找出缝儿来。”

欢欢今天几乎可以说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逃跑的。

从视野盲区溜出外场,又躲过了在打扫的工作人员,二百多斤的体格,这一遭下来硬是没有被人发现,直到跑到了外面的路上才被人发现。

这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的举动,绝对有周密的逃跑计划。

“它这么不想留下,为什么不把它放回山里去?”徐峰又问。

“之前不是说它们的放生指标不过关嘛,”程穗试着替赵伟民回答了他的问题,“这种情况,哪怕是它的性子再野也不能放生,要不肯定会出意外。”

程穗之前救助过的猫咪有好多性子比欢欢还野的,有的不亲人、有的脾气差,基本只要逮到机会它们就会逃到外面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能在城市里生存下去,拥有在外面生存的能力,很多时候,它们都会过得很狼狈,最后……

所以不能因为欢欢性子野就纵容它,真要把它放归到山林,只会是害了它。

赵伟民正在揉面团的手倏地顿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把那句话给咽了回去,最后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今天怎么想着来动物园了?”

“园长邀请的,”徐峰解释道,“只是叔叔阿姨都太忙了,就由程穗同志代表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这句话,赵伟民的脸色更差了。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想要说出那些话,可身边总有饲养员经过,他也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继续和程穗聊着团团的事,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就有人来通知程穗,说是园长开完会回来了。

临走时,赵伟民没忍住又叫住了她,好心提醒她道:“程同志,有些事如果,如果不想答应的话,记得一定要拒绝。”

程穗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答应了他,“好的,我知道了。”

来到园长的办公室,园长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还特意沏了一壶茶。

“程穗同志啊,之前园里的工作太忙,一直没什么机会请你来坐坐,今天咱们终于有机会见面了!”

园长很热情,握住程穗的手后就不松开,一个劲儿地感谢她照顾熊猫的义举,“大熊猫是咱们国家珍贵的保护动物,我替组织上,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别别别,我也就是帮点小忙而已,没有您说得那么伟大。”

从村子说到国家,从个人说到全人类,园长的小嘴像是抹了蜜一样,一会一句好话,这一顶顶的高帽子加起来,把程穗的脖子都快给压弯了。

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程穗定了定神,问道:“您邀请我来动物园参观,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要说?”

园长也不绕圈子了,直截了当地说:“是这样,我想安排电视台去你们家给大熊猫做个采访,这是咱们人类第一次用人工喂养的方式养大一只大熊猫,我觉得这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是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更多人见到大熊猫。”

“电视台采访?”

九十年代的采访可是极有含金量的,也是人民群众获取信息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团团要真的上了电视,说不定会一夜爆红,成为熊猫圈里有名的大明星。

不过,程穗并不希望团团上电视,也不希望它出名。

“这个就不用了吧,”程穗婉拒道,“团团胆子小,人多的话它肯定会害怕的。”

程穗希望团团未来能够回到山里生活,不想它被人打扰。

上了电视后,能够提高公众保护大熊猫的意识是好事,但也会打扰它的生活。

暴露了家庭地址,万一有人找上门来围观怎么办?

接受了第一次采访,万一其他媒体想要跟风采访怎么办?

更严重的,是怕有些人会动什么歪心思,到时候只会害了团团。

程穗将自己的顾虑向园长仔细说了一遍,“电视台采访的事真的不得行,您也是为了团团好,想来您一定能理解。”

“是是是,你的担心很有道理。”

园长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十指交叉叠在一起,他又语重心长地说:“我联系电视台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想为咱们饲养员正个名而已,让大家知道我们是有能力可以照顾得好熊猫的。”

“你是不知道,自从欢欢乐乐来了动物园后有多少谣言,都说我们照顾不好熊猫,说它们过得一点都不快乐。我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消除大家对我们的误解,通过你照顾团团这件事让大家知道,人类有照顾熊猫的能力。”

停顿了片刻后,园长又退了一步,“你看这样行不?采访的话咱们安排在屋里,然后再让记者们去别的山上拍几个镜头,团团也不用出镜太久,露个脸就成。主要还是采访你,这样你担心的事就能解决了。”

“这……”

园长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实在想不出该怎么拒绝。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来之前赵伟民提醒自己的话:能拒绝,一定要拒绝。

可是现在……

见程穗迟迟不说话,园长又询问着一旁徐峰的意见:“徐峰同志,你说呢?”

徐峰看程穗有些为难,也不忍强迫她,便说:“要不晚几个月再说吧,现在团团还小,很容易受惊,万一在镜头前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

“好吧,那我去跟电视台商量一下。”园长苦涩地抬了下嘴角,语气里满是失落和惆怅,“听说今天欢欢又逃跑了,估计这段时间那些记者又得口诛笔伐,说咱们园的饲养员照顾不周了。”

园长的一句话,瞬间戳中了程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一想到记者们可能会说饲养员管理不当、照顾不周,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她一直照顾团团,一定程度上来说,自己也算是一名饲养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