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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最近才决定的,罗奕阳还没来得及跟赵伟民和小月说,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程穗。

“你怎么哭了?”罗奕阳急忙抽出两片餐巾纸递给她。

程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流了出来。

擦拭着眼角的眼泪,程穗分明是在笑,可表情却十分苦涩,“没,没有啊,只是替你高兴而已。去国外学习挺好的,嗯,多学点有用的知识,回来后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罗奕阳要走,团团也要走。

为什么他们都要去往那么远的地方?

决堤的眼泪是止不住的,纸巾湿了一片又一片,程穗还是控制不住地落泪。仰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说:“去国外学习是好事啊,可以喝点酒吗?咱们庆祝一下。”

“好啊。”

罗奕阳看出了她的状态不对,从她进门第一秒开始,他就知道程穗的注意力不在这儿。

他起初以为是开会的压力太大、心情不好,所以一直在找话题试图让她放松下来,可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她既然不想说,那自己就不需要多问,如果喝酒能让她把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出来的话,那就陪她放纵一次吧!

“服务员,拿两瓶川省的老窖。”

程穗:???

程穗的眼泪倏地停住了那么一下:啊?不是啤酒吗?上来就喝白的吗……

程穗的酒量并不高,半斤酒下去就醉得眼神迷离了。

一杯接着一杯,她嘴里一直说着庆祝的话,但眼泪却一刻都没有停过。

她是不想让别人替自己担心的,所以才努力装出不需要安慰的样子,可当酒精彻底麻痹了她的理智,那些藏在心里的话才滔滔不绝地倾泻了出来。

罗奕阳这才知道,团团要被送去国外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是团团,我的团团。”

“都说去国外好,国外有什么好的?跟用金子做成了牢笼有什么区别?”

“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

……

认识程穗这么久,罗奕阳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么凶。

罗奕阳比王新军的嘴还笨,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可以安慰人的话,只能莽着头不停地跟她喝酒。

她喝一口,自己跟着喝一杯;她喝一杯,自己就喝两杯。

中途还出去吐了好几次,就怕自己喝多了后她没有人照顾。

等到程穗喝得快睁不开眼后,两人手里的酒杯才停下来。罗奕阳不知道程穗住在哪个招待所,只好重新开了一间酒店让她休息。

“团团,我的团团……”

蜷缩身子抱着罗奕阳送的那块木雕,睡着的程穗小声地呓语道。

看着程穗睡着的侧颜,罗奕阳好想抱一抱她,想要告诉她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可以保护她的能力,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不可以趁人之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在罗奕阳替她盖被子的时候,程穗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别走,不要走……”

“好,我不走。”

罗奕阳替她理着额头的碎发,坐在地上后,顺势靠在了她的床边,温声安慰她道:“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走的。”

……

王新军本以为程穗要消沉一段时间。

没想到,程穗第二天酒醒之后就立刻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后面两天的会议,程穗全程没怎么留意内容,只记得周围那些恭贺自己的话了。

一旦这次和不列国的技术交流能够达成,带来的经济效益是不可估量的。促成这件事的程穗当属头功,碰巧团团也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大熊猫,更是要好好嘉奖。

既然团团要走的事没法转圜,收拾好心情后,程穗当即和王新军提出了再新建一座野化放归基地的事,算是利用自己的功劳讨要一点奖赏。

上面看完程穗的计划书后也表示同意,并答应他们,等到明年最迟后年,一旦有资金便会用来支持大熊猫野化放归基地的建设。

五月底,程穗和王新军踏上了回川市的火车。

看着身边的程穗,王新军感觉这短短两天,程穗似乎变了很多,却又说不出来跟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王叔,我想把团团带回家几天。”出神地望着外面过往的风景,程穗淡淡地说,“团团好久没回家了。”

王新军:“行,那就带回去吧。”

团团这大半年一直陪着圆梦在基地住着,虽然外院的场地足够它玩,但程穗能够看得出来,它还是更想要回到外面更自由的山。

不知道团团什么时候会被送到不列国,所以在它离开之前,程穗希望它能够多一点自由,过一些自己想要的生活。

“团团?”

回到基地后,程穗简单收拾一番后便来到了外院准备接它回家。

“嗯!嗯啊!嗯啊!”

好久没有看到程穗了,前一秒还和圆梦躺在木秋千上睡觉的团团,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忙不迭地翻身从秋千上翻了下来。

脚下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儿,它也不觉得疼,站起身后摇头晃脑地朝着门口跑了过来。

“嗯,嗯?嗯?”

程穗的身上好像多了一些远方的气息,是不属于山林的味道。

团团似乎不喜欢这股特别远的味道,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开门,程穗摸了摸团团的头,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乖,咱们回家吧。”

回家?

听到这两个字时,团团惊讶地伸长了脖子,它能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回家,就意味着和妈妈一起,和外公外婆一起~

过完年后,它都好久没有见到外公外婆了,更是好久都没有回家了。一听到可以跟着程穗回家,团团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小步子迈起来都轻盈了不少。

从基地出来时,团团碰到了不少的饲养员。每一个人看到自己时,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看着这有几分淡淡的苦涩。

程穗没有带它走大路,而是沿着山路走经过山坳的那条路。

好久都没有来山坳里撒欢了,一上山,团团就跟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到处跑来跑去,在各处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着这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从山坳回家的路上,程穗和团团碰到了圆满。

几百米外的那处山坡上,圆满正躺在最高的那棵树上晒太阳,身边有好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飞来飞去,却干扰不到它想要睡觉的心。

圆满回来了。

这两年圆满在清湾村那边山里相亲,都没有碰到合适的对象,所以一直处于独居的状态。

圆满的条件好、眼光高,宁缺毋滥的它宁愿单着也不愿将就了自己。没有孩子也挺自由,该吃吃、该玩玩,瞧它珠圆玉润的身材就知道,离异未育的生活过得也挺滋润。

回家的路上,要路过圆满的那处山坡,从距离它几十米的地方经过时,反应灵敏的圆满嗅到了来自于山外的味道。

偏过头,它看向了程穗和团团。

没有躲开,也没有从树上下来,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两只手交叉地叠在下巴下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里莫名也有一些哀愁的情绪。

是在欢迎她们回来吗?可是为什么这眼神跟当年把圆梦送走时的一样呢……

“团团回来了?!”

“哎呦!我的大胖闺女,可想死我了!”

刚回到家,程老三和王冬梅就端出了给团团准备的美食:剥好的竹子,脆嫩的竹笋,蘸着蜂蜜的窝窝头还有各种水果……

“哎!哎啊!哎哎!”

团团激动地在原地蹦跳了好几下,它很想扑过去给外公外婆一个亲密的拥抱,可它也知道自己的力气很大,会伤到他们,所以在嘚瑟了一会后,就坐下来把头凑了过去,让他们可以摸摸自己的脑瓜。

今年团团已经五岁了,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更是一巴掌可以拍死一头老虎的猛兽了。

但是在妈妈和外公外婆的面前,它会收起爪子、收起犬牙,继续当小时候那个被他们抱在怀里疼爱的小宝宝。

望着外公和外婆高兴的面孔,团团好奇地眨着眼睛:他们也是在笑哎,可是为什么却看着很不高兴呢?就跟那些饲养员和圆满一样。

晚上,程穗他们一起给团团洗了个澡,又围着家里新买的电视机教它看里面会动的小人儿。玩了一天,团团有些累了,于是还像小时候那样,走进了程穗的房间,蜷在了那一张快要撑不住它体重的小床上。

轻抚着躺在小木床上的团团,程穗慢慢靠在它的身上,享受着这所剩不多属于她们母女的时光。

“团团,团团。”

“嗯……嗯……”

程穗每叫它一声,团团就会回应一声。

看着它肉乎乎的小脸儿,不知不觉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程穗的眼睛“漏了水”,这是它今天第一次看到没有用欢乐去掩饰的悲伤。

团团不知道程穗为什么不高兴,于是凑过去替它把脸上的眼泪舔干净,单纯地眨了眨眼睛:

妈妈,你为什么不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