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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腾腾锅里的乳白色的羊肉汤滚起来了,咕噜噜冒出如鱼眼一样的气泡,醇厚的肉香与火锅的鲜美汤汁香味交融,满堂香气缭绕。

关远峰还在切鸭肠,周耘便先把电视机打开,随意挑了张美食纪录片进去看,然后将半盘子切成薄片的变异鱼肉滑入锅内,又将一小碟豆腐也滑进去。

鲜嫩多汁的变异鱼肉其实非常有弹性,又是今天新鲜捕捉的,只是略微一变色,周耘就落了筷子,从沸腾的汤锅中夹起粉红如花瓣的鱼片,蘸酱醋芥末,立刻卷入嘴里,眼睛立刻满足地弯了起来,愉悦感写满了整张脸。

关远峰其实并不是很饿,但是看着周耘这样,不由也觉得这变异鱼的味道一定非常棒,他为周耘装了一碗羊肉汤出来:“先喝点汤暖身子吧,一会儿土豆放进去,味道就变了。”

大块炖得软烂的羊肉,整碗热汤喝下去,全身都暖洋洋的。

土豆的沁甜和红薯粉的弹性柔软可口。

鸭肠略微一烫就要捞出来,烫熟了和香油芝麻醋还有小米椒一起吃,清脆鲜香。

喜欢藤椒清新麻口味的,可以多蘸一会儿藤椒油,藤椒油是周耘用青花椒炸出来的,关远峰还挺爱吃的。

新鲜的白菜和豌豆苗烫得刚刚好便入口,汤的鲜味完全融入菜里。

窗外,风势愈发猛烈,像狂野的巨兽在无边的夜色中咆哮。尖锐的风声呼啸肆虐,带着掠夺一切扼杀所有的威势,寒夜冰冷荒芜。

然而仅仅一窗之隔的饭厅里,灯光柔和而温暖。暖气开着,因为吃火锅,身上甚至有些发热,对面的周耘脸上已经升起红晕,自己也已脱了羽绒外套。

火锅里翻滚的汤汁发出满足的咕嘟声,蒸腾出的白汽带着食物的香气,缓缓上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羊肉汤特有的醇厚香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给人带来温暖与安心。

狗子刚刚吃完自己的羊腿鱼肉汤,乖巧坐在饭桌旁摇着尾巴,可惜它庞大的身躯让它做这样讨好的姿态已经显不出可爱乖巧,而是显出一种憨态可掬来。

电视机开着,男播音员浑厚的声音娓娓道来,诉说着一道道地方美食制作的过程,口味。

像之前经历过的每一个太平日子的家的夜晚。

关远峰恍然回忆起从前自己对一个温暖家庭的想象,就是这样的,然而偏偏这居然是末日。

吃完东西收拾好,夜已经挺深了。电热水器难以支持两个卫生间同时洗澡,下雪后,楼顶的雨水过滤水箱可能会冻上,也有可能忽然停水。关远峰让周耘先洗澡,他收拾餐桌洗碗。

周耘自己是水系异能,并不怕停水,自己先洗了出来,换了一身厚的冬天摇粒绒睡衣提着装着脏衣服的桶出来扔到洗衣机里,用异能加满水,又提醒关远峰:“上次去百货大楼拿回来的冬天的被褥我都晒过了放在你衣柜里,你一会儿自己拿出来垫上,别冻着了。如果不想开暖气的话,最好垫上电热毯。冬天的衣服也都放里头了。”

关远峰点头应了,他并不怕冷,只随手拿了平时穿的夏天的睡衣便去洗澡,洗了后把衣物也一起扔进洗衣机里,按下洗衣键,看狗子已经在狗窝里睡了,周耘也关了房门应该是睡了,便回了自己房间里,打开衣柜打算把被褥拿出来铺床。

打开衣柜,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气迎面扑来。

他有些失语。

虽然知道周耘显然是有些整理归纳方面的强迫症的,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已到了这样的程度。

衣柜里整整齐齐都挂好了所有冬日衣物,从轻盈的羽绒服到厚实的毛呢大衣,每件都笔挺地挂在衣架上,从长到短,甚至按颜色从深到浅井然有序排放着。

衣柜的最上层整齐堆叠的是冬天的被褥,妥善地放在带有拉链的防尘罩里,外边还贴着标签,明确写着“鸭绒秋被”“鹅绒冬被”“羊毛褥”“蚕丝夏被”“电热毯”“空调单毯”。

保暖内衣等也单独叠放在衣柜一侧的抽屉里,袜子内衣的抽屉都各贴有标签,拉开每一件都叠得方方正正,甚至这些贴身穿的衣物,周耘都剪了标签洗过晒干了又叠放在衣柜里了。

整个衣柜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每一件物品都有其固定的位置,井然有序,彰显着周耘那种刻在骨子里头的严谨的秩序感,甚至显示出了一种细致入微却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爱的掌控欲来。

他整个人都被震撼了。之前因为天热,他来去也就穿那几件自己行李箱里头的衣物,根本没有打开过这个大衣柜,他下意识认为这里头还是周耘家里的东西,不愿意随意翻乱。

高个子让他轻而易举从最顶层将被褥拿出铺在床上,干净的艾草味扑面而来,这些日子他们明明都是在水库边打鱼,那么应该就是自己每天出去打丧尸搜集物资时,周耘抽空洗晒的了。

关远峰铺好羊毛褥子,套了床套,他不习惯电热毯的感觉,只拿了两床鹅绒被下来盖着,被子又轻又软,带着阳光香气,屋外明明寒风呼啸,他却如同在午后的太阳光里,暖洋洋地困意涌上来,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早晨八点,他拉开遮光帘看外边的天气。平时这个时候天应该已经大亮,但现在还是阴沉沉的。风雪并没有停。

他套了件羽绒服,打开了阳台门,冰冷的寒风立刻涌了进来。

他走出了落地阳台出往外看去。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一片,漫天的雪花在狂风中疯狂地旋转飞舞,仿佛无数幽灵在空中游荡,带着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气息。

寒意仿佛是从地底深处涌出,裹挟冰雪,透骨裂肤。

看来一时半会这大风雪还是停不了,若是从前这个时候,应该要组织抗雪灾,转移受灾群众了。

但此刻世界空荡荡,只剩下了他们孤单单被遗忘在这里。

关远峰才一会儿就已感觉到身上凉透了,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生病给周耘添乱,便回了房间内关好门窗,洗漱后走去客厅。

周耘正在厨房里,还是穿着那身深蓝色的摇粒绒家居服,外面围着米色围裙,原来那股沉稳内敛的气质陡然变得居家起来。

他正在对着一个厨房秤聚精会神地称着重量,旁边几个容器,手里拿着一包白糖,看了眼读书,然后又加了些进去,关远峰走过去问他:“在做什么?我能帮忙什么?”

周耘抬眼看他,笑着拿了手里白糖给他看:“反正无聊出不去,正好昨天收了南瓜。烤个南瓜面包试试看。”

他又很是珍惜地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面包机:“这是你家的面包机,全自动最新款的,我一直说要试用的,这面包机可贵了。”

关远峰看了眼面包机:“那还要做点别的菜吗?煮粥?”

周耘摇头:“你去运动吧,我已经把牛肉蘑菇汤给煮上了,饭也有。”他知道关远峰极其自律,自双腿恢复后,每天在健身房的时间都很长,动不动一跑就是十公里。他又补充:“天冷了,阁楼也冷,射箭也不好射,幸好之前也搜集了些箭靶回来,咱们还是去二十八楼健身会所那里健身好了。”

关远峰道:“好,我先去喂猪吧。”

周耘笑:“好,穿多点,天台外边冷。我在你阁楼那里放了节能灶,煮了些昨天挖的土豆、菜,天冷了没那么多新鲜菜了,可以加点猪饲料。”

“不过……我看我们杀一头猪吧,要过年了。”周耘看向关远峰,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两人一狗都是异能者,吃肉的量是很大的!也总不能天天吃鱼,之前冻的猪肉牛肉在这半年已消耗了许多了,只剩下一些最好保存的香肠、腊肉了。

正好要过年了,养的猪也够肥了,完全可以杀了一只,节省点粮食。

关远峰一怔……过年……

他有些恍然,这还是他回乡后的第一个年,但家人已不在,不过,居然还有人和他一起过年。

他目光落在那簇新的面包机上。

他出身农家,小时候家里每年确实都要杀年猪,自从自己参军后,每年过年都有事,很少回乡探亲。后来因伤退役,父母亲再三叹气,和他说弟弟要娶弟媳妇了。弟媳妇是城里人,还出国留学过的,家里面宠,从来没做过家务。亲家那边本来是听说哥哥在军队有功劳有勋章,荣耀得很,也很引以为荣。

如今他伤残了,一看就知道需要人养他下半辈子的。时间不巧,喜事又正好要办。虽然亲家那边也知道他是为国立功,是功臣,因伤残光荣退役了,没说什么。但是这人心难测,若是他天天住在家里,亲家那边觉得负担重,万一改了主意要退亲怎么办,家里已经给了许多彩礼,对方家境也很好,若是对方动摇不愿意了,退了亲,弟弟再找这样好的媳妇儿就难了,让他回乡先在同一个小区里头住着。

等弟弟和弟媳妇结婚了生了孩子感情稳定了,再慢慢让他回家里和大家一起住,家里人总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反正都是同一个小区,也没什么区别。

他当时刚刚出院,还在和幻痛斗争,虽然心有些冷,但也有些自暴自弃,无心计较这些,也就答应了。

但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孤苦终老,被亲人嫌弃视为负担的下半生。

他从来没想到还有重新站起来,获得强大的异能,并且……有人和自己一起过年,计划杀一头猪。

他看着周耘从蒸锅里头拿出了蒸好的南瓜块出来,拿了勺子来慢条斯理地压成泥,然后和之前秤好的面粉混合起来,加酵母、糖盐,动作有条不紊,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态度。

周耘大概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眼看了他一眼微笑,他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周耘做面包都看得有些入神,想来是他做得赏心悦目行云流水的原因。

他转头提了个水桶上了天台,果然看到在他那边房子的阁楼处,周耘把节能灶移在了猪栏兔栏附近,排烟管接出户外,在里头放了煤,煮了一大锅土豆白菜等猪食。

这样正好节能灶也能让这边的家畜们不会这么冷,也能省了暖气。

关远峰将家畜都给喂过,看兔子和羊这边的食槽已放了新鲜的草和菜叶、胡萝卜,而一夜的粪便早就都被扫过了送去了封闭的沤肥桶里,知道周耘一大早便已来过了。

他勤奋富于责任感,像是充满了活力,从来不曾倦怠。永远乐观向上,情绪稳定。有这样的人作为家人,实在是很幸福的事了。

关远峰去了阁楼先跑了五公里热身,便闻到了面包的香气弥漫浸润在房间里,那是一种混合着南瓜的甜香和面包的麦香的独特气味。

他下楼果然看到面包已倒出来放在餐桌上,面包的形状完美,表面刷了蜂蜜烤出色,撒了芝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