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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入住了县城最大的福瑞客栈,一二楼都是酒楼,三、四楼和后院都是客房。入住的时候正是夕阳下山之时,街道上熙熙攘攘仍然不少人。

二楼上,姬怀盛包了一个最大的座头,四人坐在里头整理头面,商队其他人都坐在下边,几乎占了半个大堂。

朱绛拧着热水帕子在擦脸,云祯站在他后头正替他梳头,朱绛嘀嘀咕咕道:“太惨了,我就是看着那小姑娘可怜,想着我也不要那孩子,就是给点钱省得他还找其他人卖,我哪知道他们直接就扑上来了!嘶!轻点儿吉祥儿,轻点儿,饶了我吧。”

云祯道:“看你下次还怜香惜玉烂好人不。”

姬怀素看了云祯一眼,对他们两人那种熟络和亲密无间的气氛,只觉得非常不习惯,前世明明一早两人就闹翻了,疏远得不得了,云祯是好龙阳的……难道这一世,云祯选了他?

姬怀素心里存了猜疑,看起他们熟络亲热的举止来,越发醋意勃发,看那朱绛,越看越就是个锦绣包,外表光鲜,内里全是糠,和自己简直没法比,云祯难道是上一世被自己伤了,才只捡了这好看不中用的?若是自己用心起来……凭着从前对吉祥儿的了解,未必没有机会。

他强压下那点妒意,狠狠喝下了一杯热茶。青松笑吟吟上前:“少爷,还是让小的来吧。您和周少当家的坐一起吧。”

他们改装以后,称呼也都改口了,姬怀盛是周少当家的,云祯是周小少爷,姬怀素是兰先生,和姬怀盛一般也是取得母姓,毕竟姬姓为国姓,实在太醒目。

云祯笑吟吟松了手让青松来,一边道:“还真不习惯叫周当家的呢。”

姬怀盛满不在乎道:“我倒是习惯了,行商大半都是易名为商,我当初在外行商,一直就用的母姓。不少行商在不少地方都娶了妻子,俗称两头大,商贾如此行事,嫡庶不分,因此正经人家这才嫌弃商贾人家,不愿将女儿嫁给外乡商人。只有那等图彩礼丰厚不心疼女儿的人家,才将女儿嫁给行商呢——大多都是做妾罢了。”

他母妃出身商家,他作为嫡长子,从小受过不少轻贱的目光,但他倒不以为耻,说起这些来也娓娓道来,大方自在,他这般洒脱,反而让云祯对他心生敬重,果然真的坐到他身旁去了。

朱绛上一世长年苦修,不问世事,如今重生一世,对这些颇有兴趣,问姬怀盛:“那你从前行商,可也有娶小媳妇儿?”

姬怀盛笑了:“宗室子弟,娶亲必须要经过皇上同意,宗室司批了才行,哪能让我们乱来呢。这次进京的宗室子弟,全都是未婚未育的。”

他看了眼姬怀素,姬怀素笑了下:“前日我依稀听说,宫里又要到大选之年了,平日里宫里,一般是先放出去一批超龄的宫女女官,然后根据放出去的数目,留一些当差的宫女尚宫女官外,基本不留采女,大多是由宗室司挑好的赏给宗室子弟赐婚,我依稀听说,似乎这次会为旬阳郡王挑一个。”

朱绛一听十分幸灾乐祸:“真的?太好了!”天子赐郡王妃,说明此人绝不可能再上储位了,毕竟太子妃可和一般的采女不同。

他之前因为被姬怀清打下马,如今他幸灾乐祸,其余人倒也没怀疑,只是擦手擦脸后,开始用餐,毕竟走了一日,又遇上那被流民围追的风波,大家都很是有些疲乏了。

四人都是自幼严格教养过的,一用膳起来都是鸦雀无声,却忽然听到一阵和尚诵经的声音伴着钟磬木鱼声从街道上传来,缓慢悠长,傍晚原本就晚照斜映,光线朦胧,这梵唱一起,一时众人竟有出世之感。

姬怀素手一抖,哐啷啷茶杯直接滚下地板,摔了个粉碎。座中其余人都吃了一惊,转头看他,却见姬怀素面白如纸,手都在发抖,姬怀盛连忙问他:“怎么了?可是累了?有哪里不舒服?可让人看看?”

姬怀素将仍然在颤抖着的手收回了袖子里,一股阴冷之气从双足往上浮起,双膝也仿佛针扎一般的疼,那种熟悉的麻痹酸痛感觉又仿佛萦绕在双足上。

他勉强笑道:“没事,只是吓了一跳,想起一些不好的往事。”

姬怀盛临着窗外,看了眼外边:“是对面的商家在出殡的样子,应该是在办法事,看来算是大户人家,和尚在念经超度吧,念的不知道是什么经,咱们那儿倒是不常见,我以前看家里办过,念的都是《地藏经》呢。”

“是《往生咒》。”一个声音微微带了些沙哑和疲惫,居然是朱绛回答的。

云祯有些意外,料不到一贯吃喝玩乐精通的朱绛居然对佛经也懂,转头去看朱绛,朱绛脸色也有些不好,之前那种嬉笑轻浮都消失了,他低声道:“日夜佛前诵念,即灭四重五逆十恶谤方等罪,现世所求,皆有所得。”

上一世,他佛前燃香,日夜长跪诵念三十万次,佛祖才消了他的罪业,使他重生,得以来到他的吉祥儿身边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