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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即将开始。

宁荞和罗琴一开始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但慢慢地,俩人开始聊蚕豆。

罗琴告诉宁荞,以前她来部队操场看电影,都会带上自己妈妈炒的蚕豆。如果直接把蚕豆丢进锅里炒,壳会变得很硬,虽然也是脆的,可没有提前放水里泡软之后再炒这么香。

“不过还有一种办法,直接把蚕豆放进锅里炒,熟了之后,再往锅边倒盐水,把蚕豆泡软。”罗琴说,“这就得控制火候了。”

宁荞笑道:“做菜也是一门学问。”

见她感兴趣,罗琴便继续说着自己妈妈做的菜有多香。

罗妈妈没有工作,最大的爱好是让丈夫和子女们吃得好。以前家里就只有罗爸爸一个人工作,赚的钱要养一大家子人,她妈妈能用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

“听着都馋。”宁荞说,“我还没吃过剥皮鱼和炸豆腐泡呢。”

“很好吃的!”罗琴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道,“我现在住在单位宿舍,但家就在岛上,你愿意的话,下次来我家吃?”

话音落下,罗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江营长的媳妇是人好,不忍心看着她被毕主任嘲弄,才开口喊她到前面坐。但这不表示,人家往后还愿意和她来往。

“可以吗?”宁荞眼睛一亮。

罗琴一愣,对上她真挚的笑容,唇角也止不住上扬:“可以呀!”

宁荞和罗琴聊得热火朝天的,边上的江源和江果果,实在是犯愁。

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都很沉重。

大哥让他俩留一个座位,可又不让他们提前告诉小嫂子。小嫂子见军人们都已经列队,腰杆笔直地坐在规定位置,便请罗琴来坐这里的空位。

现在好了,一会儿大哥过来,肯定要怪他俩。

老四太小了,作为老二,江源实诚,远没有老三这么鬼灵精。因此他用胳膊肘推了推江奇:“老三,你想个办法。”

江果果也压低了声音,小小声道:“三哥,你想想办法呀!”

江奇保持沉默,皱着眉,绞尽脑汁。

过了许久,他身体越过二哥和四妹,倾身去找罗琴说话。

江源不敢置信地看着老二。

他怎么这么缺心眼,这人是小嫂子的朋友,哪能直接赶走人家,太没礼貌了!

“姐——”江奇喊。

江源的眉心拧得紧了。

就算卖乖喊“姐”也不成啊!

“怎么了?”罗琴好奇地转过脸。

“你妈妈往锅边淋的盐水,是用热水冲开,还是用冷水冲开?”江奇一脸的求知欲。

老二和老四神情凝重。

没办法,救不了大哥了。

-

放露天电影,得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

夜幕真正降临时,放映员将档子交给放映队的同志,在两根竹竿上一拉。

电影正式放映,不少孩子们惊喜地喊出声,但很快就被家长捂住嘴巴。

趁着这会儿,江珩起身。

“你去哪里?”贺永言问。

“去和我媳妇一起看,果果给我留了位置。”

等到江珩一走,贺永言和吕良才对视,深深地叹气。

在他们清安军区,不少战士是带着家属随军的,可别人不会跑到家属区陪着媳妇,多难为情啊。这么离不开媳妇,每分每秒都要跟媳妇在一块儿,是会被其他战友笑的。

要不说江珩同志能当营长呢,这行动力,前些天刚听说和女同志约会得看电影,今天便立马去了。

估计一会儿他媳妇看见,也得吓一跳。

“这和媳妇一起看电影的滋味……”吕良才很感慨。

“良才,和媳妇一起看电影是什么滋味?”贺永言问。

吕良才认真地回答:“幸福的滋味。”

贺永言:……

不怪他这么想处对象,主要是团里和他关系最好的战友,只要一提起媳妇,都立马露出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这不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吗?

“前两天我把对象亲手织的围巾塞枕头底下,有人笑我。”吕良才说,“还得是江营长,这么跑去家属区,也没人笑。”

贺永言意味深长道:“被笑,那也得看人,谁敢笑江珩?”

江营长一个凌厉眼神扫过来,大家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吕良才深以为然。

然而,就在他俩对江同志无比崇拜时,人家回来了。

贺永言:?

回、回来了?

“怎么回事?”贺永言问。

“给我留的位置,被宁荞让给别人坐了。”江珩尽量轻描淡写。

只可惜,吕良才和贺永言憋不住了。

他俩使尽浑身力气地忍耐,可最后还是“噗嗤”一声,朗声大笑。

这一刻,贺永言意识到,话不能说得太满。

谁说没人敢笑话江营长来着?

他第一个笑出声!

-

江珩没能陪媳妇看电影,但好歹最后散场的时候,可以陪着媳妇一起回家。

贺永言爱凑热闹,跟着他一起去。

“我这也是为你好,要不然一会儿小嫂子又让你吃瘪,都没人在边上给你个台阶下。”贺永言很正经地说,“你想想,江源、江奇和果果,一个个都是小缺心眼的,他们能护着你?”

江珩:……

确实不能。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是怎么做到喊宁荞‘小嫂子’的?”江珩狐疑地问,“脸皮真厚。”

“谁说我快三十了?”贺永言差点要炸了,大声道,“二十五,我才二十五,只比你大一岁!”

贺永言生着闷气,下定决心,就算一会儿在看见江营长吃瘪,他也不会出手相助的。

电影散场时,操场上挤满了人,穿着军装的两位同志上哪儿都通行无阻,群众敬重军人同志,不会推搡。

贺永言走在人群中,听见江果果喊“大哥”,加快脚步跟上江珩。

可这时,他耳畔传来播音站两个女同志很轻的议论声。

“毕主任的嘴巴真碎,就算罗琴以前主动追求过江营长,那又怎么样?江营长高大英俊,个人能力又强,罗琴喜欢他,很奇怪吗?以前岛上很多小姑娘对他有好感,只是没有罗琴的勇气,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毕主任真没必要一直拿过去的事数落她,这都翻篇了。”

“毕主任的心眼越小,越显得罗琴豁达。难怪毕主任三十岁了还娶不着媳妇,说话这么欠儿,谁看得上他?真跟跳梁小丑似的。”

贺永言听得耳根子发热。

毕主任是谁?他怎么觉得,两位播音站的女同志像是在骂他自己呢?

“贺永言,你走不走?”江珩回头。

贺永言跟上脚步。

他刚才一气之下,也用往事挤兑了罗琴。这是不是,嘴巴太碎了?

贺永言有点心虚,也有点自责。

他默默在心底反思,也庆幸,反正罗琴同志已经很久没来部队工作了,估计调了岗。

将来他们也不会再见面。

然而,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抬起头。

罗琴就站在宁荞身边。

“是你?”罗琴皱了皱眉。

江奇问:“姐,你认识永言哥?”

“不认识。”罗琴摇头,“我只记得住长得好看的人,像他这么平平无奇的,就算见过,也早忘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贺永言瞪眼。

“用嘴说话的。”罗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即转头望向宁荞,笑容灿烂,“我先回去啦,我们再约时间来我家吃饭哦。”

贺永言傻眼。

这区别对待,简直是明明白白。再看罗琴和宁荞相处时多自然,就连江营长来了,都没有任何局促不安的神态,他更愣神了。

敢情跳梁小丑是他?

宁荞莫名嗅到一丝火药味,这火药味,直到罗琴转身离开,贺永言也转头往相反方向走时,才终于消散。

“你哭过?”江珩低声问。

宁荞抬起头。

革命题材的战争电影总是能赚人热泪,刚才她看得心头酸楚,哭是哭了,但尽量忍着。

因为她和弟弟妹妹们都忘记带手帕。

此时,她眼角睫毛上还挂着晶莹泪光。

宁荞伸手想擦,可忽地脸颊上一阵温热。

一只大手轻轻揩去她的泪花。

宁荞怔了一下,抬眸撞进江珩幽深的眼底。

按照原剧情,这是从不可能发生的,可她真的应该相信那些所谓的剧情发展吗?

“大哥,我也哭了!”江果果吸了吸鼻涕,“我也没有手帕。”

江珩转头看向四妹。

小丫头冒着鼻涕泡泡。

江珩随手拿起地上的板凳:“走吧。”

“大哥是什么意思?”江果果气呼呼地问。

“大哥嫌弃你。”江源同情地说。

江奇加快脚步:“快点,家里还有一小碟没炒的蚕豆,我想试试往锅里淋盐水!”

-

宁荞在岛上住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一个多月里,父母和兄嫂经常给她写信,信中写了他们在安城的情况,父亲和哥哥工作顺利,母亲最近在织毛衣,嫂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孕吐缓解,照常去单位上班。他们收到了宁荞寄过去的拨浪鼓,嫂子和哥哥经常对着拨浪鼓摇晃,傻傻地问腹中胎儿有没有听见。

每当收到他们的信,宁荞就忍不住地笑。她相信,家人们并不是报喜不报忧,因为即便是通过文字,她同样能感受到他们的生活有多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