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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奇曾说,时光荏苒。

记忆中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过往还历历在目,如今一转眼,她要毕业了。

年底时,柳教授对于儿童心理学研究的书籍正式出版。

医学系的学生们人手一本,发现在这书上,竟还有宁荞的名字。

当时,医学系的学生们,就已经忍不住为柳教授出声了。

谁说他们柳教授不厚道的?

大家的工作问题逐渐落实下来。

这两个月,学生们都是既期待,又担忧。毕业后的工作分配问题是头等大事,但具体的工作安排,轮不到他们讨价还价,分配到什么单位,就必须要去什么单位报到。

崔妙妙选择留校,成为辅导员,进入校办工作。

周怡被分配到劳动人事部,这是个好单位,可她仍旧心心念念着音响厂。

“音响厂真不行!”宁荞说。

“效益多高啊。”周怡叹气。

“真不行!”江果果附和。

“你知道什么呀,就真不行了。”周怡失笑,“我还想进音响厂多挣点钱呢。”

周怡盼着多挣点钱。

但是现在的她,早就已经和刚入学时不同了。当年她想挣钱,是为了让父母看看自己的本事与实力,就算要将钱全都往老家寄,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然而现在,周怡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她想要多挣点钱,在京市扎根。

“宁荞,你呢?”

“还没收到通知。”宁荞说,“他们会不会把我给忘了?”

“还是去问问吧。”周怡说。

“好,我下午去问问。”宁荞站起来。

“现在呢?”

“果果约我去烫头发。”宁荞笑吟吟道,“你去吗?”

周怡:?

你可上点心吧!

-

文学系大四学生们的工作问题都已经敲定。

只剩下宁荞一个人。

听说现在,宁荞去教务处询问相关情况了,也不知道一会儿回来,校方会给什么样的安排。

系里的骆经纶,家境贫困,曾以几分之差被宁荞压下,痛失奖学金。那会儿,其实成绩刚出来时,宁荞是落下骆经纶几分的,可她发现批卷有误,提出重新批改试卷,折腾了许久,校方才帮她把成绩改过来。在那段时间,骆经纶逢人就要抱怨几句,说宁荞家里根本不差钱,何必跟他争抢名额?

后来,骆经纶致力于和教授打好关系,好不容易如今得到教授的推荐,被分配到报社工作,算是争了口气。

他自己被分配到一份好工作,就开始等着看宁荞的笑话。

这两年,宁荞成天往柳教授办公室跑,说是做牛做马都不夸张,最后得到什么好处了?

临别之前,大家找了个教室,交换离别赠言。

骆经纶坐在教室等着,对身边同学说道:“估计是一不小心把她落下了,毕竟她没有拿到教授的推荐名额。”

“那她就没工作了?”

“不至于,工作人人都有份。”骆经纶说,“只是最后才安排她的工作,说不定是给她随便塞到一个偏远城市的单位去。”

“太亏了。”那同学感慨道,“怎么说都是优秀毕业生,居然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骆经纶笑了一声,不觉得唏嘘。

多解气啊。

然而,就在骆经纶等着宁荞垂头丧气地回来时,教室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大家听见脚步声,望向教室外。

宁荞换新发型了。

她将头发剪到齐肩的长度,发尾微微卷起,时髦又俏丽。

她看着并不沮丧,相反,刚进教室,被女同学问起烫发的事,用手托了托自己卷翘的发尾,笑得眼睛弯弯的。

有些人,只要一出现在人群中,就会成为焦点。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宁荞始终是这样的焦点。

“宁荞,你的工作问题,学校有什么答复吗?”有人问。

“已经收到通知了。”宁荞说,“刚定下来的,进一间研究所工作。”

骆经纶不信。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还逞强嘴硬?

他站起来,问道:“什么研究所?”

“儿童青少年卫生研究所。”宁荞说。

“没听过。”骆经纶嗤笑一声。

这时,一道中年女声由教室外传来。

“你们没听过很正常。这是国家科委批准建立的研究机构,今年刚批下来,全国第一所,同样是唯一一所全国性的学术研究机构,宁荞同学将成为机构里的研究员之一。”柳教授走上前,“宁荞,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喊你过来,我这会儿是特地来给你写临别赠言的。”

骆经纶呆住了。

这个单位听起来,很能唬人。

所以柳教授在儿童心理研究的出版书籍中附了宁荞的名字,就是为了推荐她成为这所学术研究机构的研究员?

其他同学们听得瞠目结舌。

宁荞的工作安排被留到最后公布,竟是这么好的单位。

骆经纶的嘴角僵住,笑容逐渐消失。

-

宁荞毕业之后,进入京大儿童青少年卫生研究所工作,成为一名研究员。

她研究的方向,是有关于学龄儿童的心理发展与行为。

这一年,她二十六岁。

江团长盼到媳妇回家。

婚后的第八年,小俩口住在家属院,终于过上了二人世界。

江老爷子开始可劲儿催着大孙子和大孙媳妇给自己生个曾孙子、曾孙女。

“你们就给我一句准话。”江老爷子说,“到底什么时候?”

“尽量。”江珩说,“两年内。”

江老爷子哪里想得到,这一回,大孙子松口得这么快。

老人家被喜悦冲昏头脑,笑声爽朗,中气十足道:“是得生了,要不然你都到当爷爷的年纪了。”

江团长:……

“您三十二岁就当爷爷了?”他问。

江老爷子摆摆手,乐呵呵道:“别抬杠。”

“我倒是觉得,可以再抓紧一点。”江老爷子说,“半年内怎么样?”

“爷爷,怀胎十月,您听说过吗?”宁荞真诚道。

以前软乎乎的大孙媳妇哪儿去了?

“你也别抬杠。”江老爷子斜她。

“最近部队里事多。”江珩说。

江老爷子知道最近大孙子有多忙。

江团长又被列入提干名单,很可能将升为江旅长。

“你升你的,你媳妇生她的,能耽误什么事儿?”江老爷子问。

“爷爷,我媳妇怀孕,我不得照顾吗?”江珩问。

宁荞闻言,眨了眨眼,望向老爷子:“是呀。”

江老爷子:……

行行行,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会儿了。

谁让小俩口本事大,主见比本事更大!

-

到了一九八二年的年底,一大家子人出发去西城。

这一年,江果果大二,江奇大三。

一大家子人去西城,是因为,江源要结婚了。

其实江源和夏月明早在两三年前,就商量着婚事。但几年前的新年,江源负伤,耽搁之后准备等到第二年的年间办婚事。谁知道,八零年修改了《婚姻法》,男同志的法定结婚年龄规定为二十二周岁,女同志则是二十周岁。

江源没到结婚的年龄,只能拖到了今年。

今年,他终于满了二十二周岁,向单位申请宿舍,欢天喜地娶媳妇。

宁荞和江珩到西城时,先是去了江源的单位。

这两年,江源在单位里一路往上升,如果也成了个小头头,下属们一见到江珩,就认出来了,一个人大声喊:“江源,你小嫂子来了!”

江珩:?

江源和夏月明办婚礼,在饭店摆了一场酒席。

江老爷子喝着二孙子和二孙媳妇敬的茶,一不小心,鼻子泛酸。

江奇左右望了望这饭店,又品尝着美味的菜色。

宁荞问:“江奇,你想不想开一间饭店?”

江奇愣住了。

过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

“你不是喜欢做饭吗?”宁荞温声道,“现在政策放开,允许做个体生意,如果你想要开饭店,咱们就试试。”

江奇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可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饭店。

毕竟最开始,他的梦想,只是成为一名厨师。

可谁说厨师不能兼任老板?江奇激动得手抖,问道:“小嫂子,要不我提前办退学,开饭店去?”

宁荞握着勺子,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缺心眼。”

江奇捂着自己的脑门。

不让退学,那就只能熬到大学毕业了。

“月明。”江源喊了夏月明一声,凑到她耳畔。

穿着大红色裙子的夏月明一听,点了点头,跟着他,腼腆地走到江珩和宁荞的身边。

“除了给爷爷敬茶,还得给哥和小嫂子敬茶。”江源说。

他端了两杯茶,递到江珩和宁荞的手中。

不善言辞的江源,不知道该对哥哥和小嫂子说什么。

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道谢。

“谢谢哥。”江源说。

江珩素来冷厉的眉眼间,透出温和意味,低声道:“兄弟俩,说什么谢谢。”

“谢谢小嫂子。”江源又走到宁荞面前。

“是兄弟仨。”江奇在后边拍拍江珩的肩膀,幽怨地说。

“是兄弟妹四!”江果果补充,“你们怎么能忘记我?”

“谢谢小嫂子。”夏月明也跟着喊。

宁荞眼底染上温柔笑意。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