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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渊听到路旁有人喊,闪目望去,却见一温雅中年男子,一身灰衫立在油灯摇曳的面摊木车旁。

他勒住了马缰绳,挑眉问:“定?国公,你怎么在此?”

定?国公慕甚举了举手里的字画道:“偶得前朝苦禅大师的画,犬子得大殿下所救,又将养在你府上,便将此画赠与大殿下,以示谢意。”

凤渊翻身下马,却并没有接,只是道:“我从小便不喜字画一类,这么名贵的画若是给我,与焚琴煮鹤无异,定?国公还是收着自赏吧。”

定?国公摇了摇头,微笑道:“我其实也不沾字画许久了,年轻时?的许多爱好,都?在缠绵病榻时?荒废了。倒是你,不是正跟萧三爷习武吗?他的路数有些?至刚至阳,若是心无定?力,反而短了蓄势待发的后韵,不如?多养养心境,这样对你的拳路也大有裨益。”

凤渊笑了一下,问:“三爷爷知道您这么编排他的拳法吗?”

慕甚苦笑一下道:“是我失言,这可是你母亲当年的话,并非我一家之言,别跟你三爷爷传话啊!”

他迎娶了安庆公主,乃是萧天养的侄女婿,不过定?国公还是遵从了年轻时?的习惯,称呼萧天养为三爷。

既然是一番好意,凤渊便接过画,然后问:“定?国公等在这,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定?国公点?了点?头:“我先前从宫里出来,便去你府上,想看看寒江。只是我久不在京城,你府上的人不认得我,没能进?门?。我便想着你可能去了廷尉府,便在这一边吃面一边等你。”

凤渊似不经意地问:“安庆公主没来看望慕公子吗?”

定?国公摇了摇头:“我一直没回去,也没有派人特意告信。当母亲的总是心疼孩子,别没由来吓着她,待我见了寒江,再回去一点?点?透给她。”

凤渊略带嘲讽一笑。

在五里坡时?,有人看见有个暗哨偷偷逃跑,应该是通风报信去了。

那程琨乃是安庆的心腹,一整队的龙鳞暗卫折戟,她应该已经得了信,就?算定?国公心疼妻子,也是白费心力。

定?国公上了马车,跟凤渊一起到了王府门?口时?,果然有一辆马车早早等在了王府门?口。

定?国公下车之后,便听那辆马车上传来了女子惊异的声音:“你……怎么也来了?”

那马车里的果然是安庆公主,她应该是到了信儿便来了王府。

只是凤渊一直没有回来,临行前又吩咐,没有他的话,谁也不准放进?来,所以安庆公主也吃了闭门?羹。

是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她的夫君。

虽然知道定?国公回来了,可他一直住在京郊别院,入京后并没有回到城中的定?国公府。

算起来,安庆公主也是许久没见丈夫了。

定?国公语气温和解释,说是自己?是在宫里陪着陛下时?,听闻寒江受伤的消息便来看看寒江。

安庆公主百感?交集看着许久未见的丈夫,低声道:“既然回来了,怎么的一直不回府,住在京郊的别院,到底不太?方便。”

定?国公没有接话,只是道:“还是先进?去吧。”

凤渊做了“请”的动作,让二位入了王府,然后边走?边问:“定?国公既然没有回府,不知公主是从何处得了慕公子遇袭受伤的消息?”

安庆公主的嘴角紧抿了一下:“精字辈率领的龙鳞暗卫在五里坡几乎全军覆没,我岂能不知?”

“那公主可知,为何慕公子被人发现时?,与那程琨双双倒在血泊里,而慕公子似乎是被程琨的剑重伤?”

“什么?程琨伤了寒江?”

原本匆匆前行的安庆公主突然顿住了脚步,猛然回身,瞪大眼?睛瞪向了凤渊,然后又茫然滑向了一旁的定?国公,看上去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定?国公也蹙眉道:“大皇子,话不能乱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程琨伤了寒江。”

凤渊看了看他们俩,语气淡淡道:“国公说得对,这是廷尉府的仵作勘验现场的推断,一切还得等慕公子醒了才有定?论。”

慕寒江此时?还没醒,失血过多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面色苍白憔悴。

安庆公主平日就?算跟儿子再严肃,此时?看到了也忍不住心疼地想靠过去,可她的手才刚刚伸出来,却被凤渊拦住,一副怕她加害的光景。

安庆公主再也忍耐不住,瞪眼?道:“大殿下这是何意?他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会害他不成??”

凤渊语气平平道:“廷尉府的大人关照我,说若真是程琨伤了慕公子,定?然是慕公子知道了他什么不得了的机密,所以在公子没有醒来前,务必要看护好公子,不能让任何人近身,所以公主,得罪了。”

安庆公主用力喘息,终于抑制住了情?绪,直直看着凤渊道:“我知你向来都?不喜我,可也不至于胡乱猜忌,影射我会害死自己的儿子!”

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定?国公制止:“够了,玉嵉!大皇子也是一片好心,人是他救下的,难道你还怕他照顾不好寒江?”

被定?国公这么一拦,安庆公主终于按捺住情?绪,又仔细看了看慕寒江,确定?他除了昏睡一切还算安好,也定?时?喂了流食后,这才跟定?国公一起离开?了王府。

当定?国公准备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时?,安庆公主阻拦道:“国公可方便与我同乘,我有话与国公说。”

虽然是几十年的夫妻,可是公主与她的这位驸马爷,却有着说不出的客套疏离感?。

毕竟他们二人,除了成?婚的那几年外,便是长久的分居。

当马车行驶时?,定?国公温和问:“公主有什么话同我讲?”

安庆公主百感?交集,最后终于清冷了眉眼?道:“付安生在我的手上。”

慕甚做出不解的样子:“付安生?他是何人?”

安庆公主努力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情?绪道:“他就?是当年听到你与陈诺在江浙交谈之人!”

见慕甚依旧不动声色,安庆公主干脆点?破:“你当年派人连夜洗劫了孟准满府,可曾想过你杀错了人!”

当年在江浙她暂居的别馆里,陪着她前往江浙的,还有慕甚。

当初慕甚与陈诺密谈,却发现有人躲在花园假山石后偷听,遗落了腰牌。

第二天就?是由陈诺出面,调查了夜里当值的武将是孟准。

再然后,孟准获罪,全家一夜被盗匪屠戮,这些?她全都?知晓,却一直不曾与慕甚对质。

那日她在驿馆见了孟准,也是满心惭愧,毕竟孟准一家的悲剧,也是因着她丈夫而起。

慕甚闻言失笑,依旧风轻云淡:“虽然不知你误会了什么,不过那孟准一家若是受了此时?牵连,应该也是陈诺所为?他的为人你又不知,最是钻营刁毒。”

安庆公主无奈摇头:“陈诺不在了,所以你便将一切都?推给他?岂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凤渊收容了孟准以后,一直从各个渠道查找勇字辈的名单,而且凡是那年派往江浙的又被细查了一番。

安庆公主起初并不知凤渊用意,除此之外,他还派人需找寻一个叫付安生的武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勾起了安庆的好奇心。

扣住了付安生以后,从他的嘴里终于知道了当年他让孟准顶包的隐秘,再梳理了来龙去脉,自然猜到了当年孟府灭门?的背后主使了!

虽然捏握着付安生这个把柄的是安庆公主,可坐在她对面的驸马还是笑得温和镇定?。

“所以呢?公主要怎么样?告知陛下,或者凤渊那孩子?逝者已逝,翻开?这霉得发臭的旧案,有何益处?我若是你,只会安置好付安生这个隐患,你却还留着?让我猜猜,你是准备留他来对付我吗?打算怎么对付我?毕竟寒江已经将养长大,我这个夫君对你来说,也无甚用处了……”

“慕甚!”

人前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安庆公主,有一刻,羞愤似乎能从每一个端庄的毛孔里喷出。

她抿了抿嘴:“你不必说这些?难听的,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任何事情?时?,也得想想我们嫣嫣,她如?今也大了,正是要议亲时?,家里若是闹出什么丑闻,她一个女儿嫁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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