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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剑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陪伴宋回涯驰骋十多年?,早已没有当年?的锋锐。剑身上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痕,有种?饮尽风霜的晦暗。

宋惜微将它?交给徒弟时,多半也没想过,这把她在?山下亲手挑来的剑,今后会成为江湖风雨中最为夺目的一把。

宋回涯托着手中剑,声音低沉地道:“今日她要替她儿子?报仇,算是人之?常情,可?是,我很生气。”

她拧转手腕,白耀的剑光晃过她沉冷的面庞,照出她长眉下的凌厉眼神。

“她可?以一念不忿,夺人生死。她儿子?可?以一声喝令,割去数十万的人头。他们脚下尸山如海,自己安坐高阁品茶听戏,对万民涂炭全无半分恻隐之?心,何?曾还将自己当做寻常人?可?等这火烧到她儿子?身上了,她才从那高高在?上的云端下来,生出七情六欲,道说骨肉情深。哦?原来她也是知?道生离死别的痛楚的?可?她怎配说她身为人母,要别人向她儿子?谢罪偿命?她越是痛不欲生,我就越是觉得愤怒。”

宋回涯将剑归鞘,抬眸,起身,狂傲道:“她凭什么觉得,我不敢杀她?”

她持剑朝外走出,气势如虹。陆向泽退开?半步,抬手欲拦。

帘影摇动?中,又一人推开?木门,陆向泽回头望去。

郑九立在?檐下,鞋上沾着些泥浆,鞋边的布料被门口积蓄的泥水渗透,没有进屋,语气平和地说:“当日在?院中,宋门主唯独没有问我,为何?要进不留山。其实我是想告诉你的。”

宋回涯压下怒火,问:“为什么?”

郑九答:“我想报仇。”

宋回涯知?他妻子?已经病丧,走上前问:“向谁?”

“向这世?间的不公、不堪、不平。”郑九说得很慢,稍稍停顿后,说,“我喜欢的姑娘,一辈子?都在?红尘里受苦,她什么错也没有,我不甘心。”

陆向泽欲言又止,可?没有插嘴的时机,也想不出该说的词,干脆安静下来,坐在?昏暗的室内,听他们二?人说话。

宋回涯放缓语气,问:“你与你妻子?感情深挚,是少年?相识?”

郑九摇头。

宋回涯问:“那是她娴淑貌美,叫你一见?钟情?”

郑九还是摇头。

宋回涯由衷好奇了:“那她应该是聪慧体贴,与你心意相通?”

郑九笑?说:“她不是多漂亮的人,也不聪明。我与她相识甚晚,论说起因,更不过是一时冲动?,见?她在?街边揽客,局促不堪,才掏了银子?与她搭话。”

他背过身,仰起头,望向不停滴水的檐角:“她不怎么会说话,对着我一直怕得发抖。我并没有要与她做什么,见?她可?怜,唱了两句戏词给她听,她听着笑?了,笑?完又对着我哭。真是无话可?说,明明我才是花钱的人,末了却要我去安慰她……”

天边霞光万道,千里溶溶,他眼中也透着成片的血红,温润的嗓音中夹杂着颤抖的沙哑:“没由来的,宋门主,就好比人间聚散,也从没个由来。”

他苍凉道:“若这世?道能安稳一些。或许我会在?某年?某月遇见?她。她在?田里耕种?,或是街边叫卖。做个极寻常的人,过极普通的日子?。我可?以打二?两酒,请她听我唱戏,每日荒度余生。我等凡庸之?人,只这点指望,偏偏这也不能如意。”

郑九心绪激荡,声调也随之?起伏不平,回身对着宋回涯道:“这世?间有万千人同?我与她相似。宋回涯,杀吧,杀个淋漓畅快,杀个血流成河,杀到他们再不敢,将我等视作草芥。”

他朝宋回涯郑重一礼,迈步离去。

西山日落,半天明艳半天阴。浓云层层倾轧,天幕低若触手可?及。

宋回涯等他背影消散,转过身,问:“你原先想同?说什么?”

陆向泽张着嘴,刹那间闪过诸多话语,最后都没出口,快意一笑?,说:“本是想叫师姐不要去的。想说,高观启已同?师兄商议好,夜里找人进去放把火,领着金吾卫趁乱闯进门去,直接将他救出来……”

“现在?的话。”陆向泽敛了笑?容,眸光坚定,说,“我愿意同?师姐一起去。”

·

“你把我儿的尸骨还给我,我可?以放你走。”

灯昏影暗处,妇人极力保持着平静,与对面的人商议。

高观启佝偻着身躯坐在?墙边,捂着嘴不住咳嗽,垂眸看见?手心的血液,只随意往衣服上擦了擦,背靠着墙,眉低眼慢,置若罔闻。

妇人加重语气,悲戚咬字道:“我只是想要他入土为安,只这一个心愿,你也不能全我?你把他尸首还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高观启斜着视线,大抵是对她的惺惺作态太?过反感,吊儿郎当地笑?道:“你会见到他的。如果你真的想见他。”

妇人再克制不住,嘶吼着冲上前要与他搏命:“高观启!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高观启偏头躲了一下,妇人尖细的指甲划过他的侧脸,抓出一道血痕。

原本孱弱无力的青年?忽然爆发,一把掐住妇人的脖颈将她按在了地上。

妇人惊声尖叫,两侧仆从都来阻拦,因高观启的双手紧紧扼住对方咽喉,一时无从下手,只能高喊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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