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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满脑中?灵光一现?,柯友文!

“孟超,柯友文的尸体在何处?”

孟超道?:“早被他家人接回去了,据说他妻子买不起坟地?,只能?叫寺庙火化,拿了骨灰回去供奉。”

薛满咬唇,一时失去头?绪,却听许清桉道?:“人是在衙门?死的,没有?尸体也该有?当时的尸检记录,你可认识给柯友文尸检的仵作?”

孟超忙不迭道?:“认识认识,我偶尔会与他一起喝酒。”

“那便劳烦裘大夫将?诊籍交于我,孟衙役去打探柯友文的尸检详情,至于令牌的来历,我和阿满会去调查。”

孟超和裘大夫唯命是从?,众人分别?后,薛满与许清桉没有?叫马车,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路。

这条小河是恩阳河的支流,因是夜里,两旁的树上悬着盏盏灯笼,黄澄澄的烛光投映在河面,随着水波恍恍荡荡。

薛满还沉浸在方才捋线索时的氛围里,“还好有?少爷,否则都不知该从?何查起。”

“你不是已经想到了柯友文。”

“他的尸体已经烧了,想到也没用。”

“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许清桉顿了顿,“你比我想得要……”

“要聪明?要伶俐?要有?用得多??”薛满乐不可支,一点不自谦,“我早说了,我会是你最得力的助手,比那古板的凌峰要有?用得多?。”

“你很想帮我?”

“这还用怀疑吗?你是我的主子,我是你的婢女?,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脚步欢快,耳畔的扇形白玉耳坠也跟着轻微晃动。许清桉落后她两步,视线不由自主地?追着她。

她忽然停下,伸手去够头?顶上的一根柳枝,可惜身高不够,踮起脚也触碰不到。

算了。

正要放弃时,身后袭来温热气息,许清桉轻松折下柳枝,她理所当然地?去接,岂料他竟收回了手。

薛满侧首,正好撞进他浅褐色的眸里。

他总是面带薄恹,一副难相处的模样,奈何眼若桃花,交汇间便容易引人遐想。

“阿满。”

“嗯?”

“莫要骗我。”

“啊?”薛满微微一滞,“骗你什么?”

许清桉没有?回答,只将?柳枝递给了她。薛满心如擂鼓,过了会,弱弱地?道?:“少爷,我知道?了,今后买东西时再不敢多?报账了。”

许清桉:“……”

*

按薛满的话?说,她是过去穷怕了,每回多?报那几十文钱是因为?要替许清桉存钱,慢慢地?积少成多?,以备不时之需。

许清桉抄着手,不言不语地?往前走。薛满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举着柳枝对天发誓。

“我发誓,从?今往后要是再敢报假账,便不得——”

一块松子糖突兀地?塞进她嘴里,堵住她未完的话?语。

薛满不客气地?嚼了嚼,糖有?些微融化,唔,依旧好甜,好香,好好吃。

“少爷,还有?糖吗?”

“没了。”

“真没了?”

许清桉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摊开抖了抖,的确没了。

恰在此时,一名挑着箩筐的糖贩路过,嘴里哼着顺口溜:“今儿天气好,小孩要吃糖,要吃什么糖,麦芽松子糖,桂花梨膏糖,什么糖都有?,管你吃个够……”

薛满立马看向许清桉,后者问:“还想吃糖?”

薛满点头?,“我忘带荷包了。”

“那就改日再吃。”

“今日遇上了,为?何要改日吃?”

“你没带荷包。”

“可我带你了啊。”

这番话?理直气壮,直叫许清桉怔了一怔。一旁的糖贩也弯起嘴角,插嘴道?:“这位公?子,既然你家娘子要吃,你便给她买些呗。”

“大叔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了,他是我家少爷,我是他的婢女?。”

“少爷婢女?什么的,我懂,我懂。”

“你这是什么眼神?都说了我们关系清白,你再误会我可不买了……”

许清桉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掏足铜板递出,“要一包松子糖。”

*

翌日,何姑娘不治身亡的消息传遍了衙门?,与她相熟的几名衙役甚是唏嘘。

“何姑娘才十八岁,连亲都没成便去了,太可怜了。”

“她父母早逝,本就只剩她孤寡在世,唉,没想到也是个短命的。”

“不知孟超得到消息没?”

此话?一出,大家静默片刻,“我早看出孟超对何姑娘有?意思,可惜他们有?缘无分……”

“天涯何处无芳草。”韦霄从?角落踱步而出,“等过段时间,孟超有?了新人,自然能?忘记旧的。”

他左右一顾,“我奉了韩大人的命令,待会去医馆送送何姑娘,谁要一起?”

“我去。”

“我下午不值班,我也去。”

好几人出声应和,韦霄点点头?,暗道?何湘的人缘不错,就是短命了些。

韦霄与其他人到达医馆时,见门?外挂着丧幡,两边列着数个花圈。再往里走,头?顶的艳阳霎时隐匿,扑面而来的是一团浓郁的悲雾。

堂前到处挂着灵幡,中?间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不大不小,恰好能?容个女?子的身量。

裘大夫和张哲身着白色丧服,形容憔悴,正强打精神接待前来祭拜的宾客。

“韦捕头?,刘捕头?,齐衙役……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奉了韩大人的命,特意来送何姑娘一程。”

“韩大人有?心了。”裘大夫眼底通红,“小湘若是地?下有?知,定也是开心的。”

韦霄道?:“裘大夫,借一步说话?。”

两人往旁边站了站,韦霄道?:“火灾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应当是何姑娘煎药的炉子翻倒,点燃了一旁堆着的干药材和柴火。最近本就天热,火势蔓延得快,何姑娘想要救火,却反被熏晕在药房里。”

裘大夫难以置信,“这,仅仅是这样吗?”

“这种火灾案子,我们经手的没有?百八十件也有?六七十,要不怎么天天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裘大夫欲言又止,“可是小湘她……”

韦霄眯眼,“怎么,裘大夫有?其他线索要提供吗?”

裘大夫的眸光明明灭灭,终是苦笑着摇头?,“罢了,人死灯灭,只希望小湘来世投个好胎,别?再受苦了。”

韦霄拍拍他的肩膀,“谁都不想意外发生,裘大夫,请节哀顺变。”

其余人也纷纷安慰起裘大夫,韦霄脚步一挪,靠近了张哲。

“小兄弟,你还好吗?”

张哲抬头?,眼里泪光涌动,“师姐死了,我怎么能?好?呜呜呜,我再也没有?姐姐了……”

他毕竟还小,没说几句便捂脸恸哭,嗓子哑了都止不住,那悲痛欲绝的劲儿不似作伪。

韦霄心底一松,眼角余光扫到孟超进门?,他脚步虚浮,深一脚又浅一脚,仿若踩在腐烂的淤泥地?里。

“何、何姑娘……”

孟超面无人色,眼中?只容得下那口冰冷的黑棺。韦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脱力般跪在棺前,肩膀隐隐抖动,显然是哭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竟跪个杂草般的女?子,未免可笑。

韦霄不屑地?转眸,又见一人进门?。她穿着一袭雪色镶银纹长裙,身姿绰约,青丝如瀑,俏脸莹莹润润,往细了瞧,她眉尖蹙着淡淡愁绪,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薛满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韦霄识相地?别?开眼,心中?却想:要想俏,一身孝,古语诚不欺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