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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刚结束不久,裴长旭便现身御书房,对龙案后的景帝娓娓道?来?:“据儿臣调查,迟卫入京拜访史大?人?后,还暗中见过一位军中旧友,此人?姓杨名万里,如今正在提刑按察使司任副使一职。”

“杨万里与迟卫都曾是?广阑王的亲兵,两人?情同手足又多年未见,在杨府足足叙了一夜的旧,期间饮酒十坛,召两名婢女?陪侍。”

“迟卫此番抱着必死的决心进京,言语间难免透露悲戚,杨万里察觉到异常后再三追问,得知了他进京的真实目的。他面上不显,转身却将?此事?告知妻子,巧的是?他妻子身份特殊,正是?张贵妃的娘家庶妹。”

“杨张氏沉寂一夜后,命贴身婢女?传信给其父张远直,张远直随即命张夫人?进宫拜见太后,在慈宁宫待了两个时辰。当天夜里,张、杨两家都有马车去往东郊一处别院,据两家的马夫所言,外?出的正是?张远直与杨万里。”

“张、杨密会后的隔日清晨,迟卫便被发现死于卧房,而太子当时恰好经过附近。儿臣问过太子,那日一早他收到了关?于户部侍郎贪墨的线索,似是?有人?特意将?他引到了迟卫的住所附近。”

“太子被卷入迟卫遇难一案后,张家马不停蹄地?命人?在民间放出流言,试图对太子落井下?石,同时又对康王赞誉有加。儿臣还调查到杨、张两家秘密处理了一批婢女?与护卫,其中有三人?侥幸逃脱。”

沉默了许久的景帝终于开?口:“抓回来?了吗?”

“儿臣不辱使命。”裴长旭走到案前,递出一本?笔供薄,恭敬道?:“昨日已将?涉案从犯全部捉拿归案,还望父皇审阅供词。”

景帝接过簿册浏览,参与谋害之人?,参与流言之人?,亲证张、杨外?出会面之人?……厚厚一本?笔供簿,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描述了杨、张两家的缜密谋划。先利用迟卫之死嫁祸给太子,再趁机为九皇子造势,最后放出广阑王通敌卖国的证据,给太子奉上致命一击……

他捏紧簿册,眼中蕴着浓厚的讽意,“好一个忠言奇谋的张家,竟想将?朕与太子玩弄于股掌。”

“还有一事?。”裴长旭道?:“那日父皇半夜急召儿臣入宫,儿臣与太子离去时,曾见到一名眼熟的内侍匆匆离去,儿臣调查后发现,那人?是?慈宁宫的四品内侍。”

景帝在案面落下?重重一掌,“太后这是?不满意只在后宫翻云覆雨,还想图谋朕的前朝国事?了!”

自古皇家忌讳外?戚之祸,太后乃景帝生母,张贵妃乃太后侄女?。若连这太子之位也给了九皇子,大?周朝何?不直接改姓给张家!

景帝徐徐转动扳指,声沉如钟,“太子何?在?”

“皇兄听?从父皇之令,一直待在东宫,教导茹楠,陪伴茹嘉,半步都不曾外?出。”裴长旭直起身子,笑道?:“小茹嘉刚满两个月,五官像极了皇兄,仔细看?还有几分父皇的影子。”

“果真?”

“果真。”

“可惜又是?个女?娃。”

“父皇正值壮年,何?必急着抱孙子。”

景帝似怒非怒地?斥道?:“朕今年四十有三,连个太孙都没抱上,说出去都叫文武百官笑话。”

“那儿臣传话给皇兄,请他再努努力,争取明年让您抱上太孙。”

“你只说太子,怎么不说你自己?”景帝润了口茶,“阿满的病情可有好转?”

裴长旭面色如常,“比前段时间好转许多,儿臣半个月前还带她出去转了转。”

“朕听?人?说了,你乞巧节一掷千金,包下?近水楼带阿满看?烟火。”景帝将?笔供薄拨到旁边,随手取了本?奏折看?,“婚事?照旧?”

“照旧。”

“那便让钦天监重新择期,礼部继续准备起来?。”

“儿臣知晓了。”裴长旭神色自若,“父皇,等万寿节结束,儿臣想带阿满出去散散心。”

“准备去哪?”

“南边景色好。”他道?:“阿满病了许久,出去散心有助于身心恢复。”

“等钦天监定了日子再说。”

裴长旭稳住心神,父皇没有直接拒绝便有机会,无非跟钦天监通个气的事?情。熬过半年的忙碌与焦心,他终于能卸下?重担,无所顾忌地?去寻找阿满。

上个月初,他找到一条被遗漏的线索,阿满失踪那日,荣帆码头曾出现一名可疑的丑颜少女?。她本?想去往杭州,后来?却买了去晏州的票,可抵达晏州后少女?便失去踪迹。杜洋使人?在城中打探,连专门送客的马车夫都问了一圈,仍找不到少女?的身影。

是?凭空消失还是出了意外?裴长旭不敢细思,更坚定亲自去寻回阿满的想法。

景帝没注意到他的出神,“来?替朕研墨。”

裴长旭依言照做,听?得景帝淡道?:“身为皇子,一切当以皇嗣为先。”

裴长旭道?:“儿臣谨听?父皇教诲。”

景帝在奏折上落字,没有避着裴长旭,“张家之事?,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张家的定义太不清晰,是?单纯指张远直为首的张府,抑或囊括后宫的张太后与张贵妃,乃至康王?

终究血脉相连……

裴长旭心思百转,道?:“儿臣以为,皇祖母久居宫中,对前朝之事不甚清晰。倒是张远直多年连任光禄寺卿一职,见惯宫中奢丽,难免生出妄图之心。”

“这么说来?,太后是?被张远直一时迷惑,才会犯下?错行。”

“皇祖母待父皇,便如父皇待太子、儿臣与诸位兄弟。”裴长旭道?:“这世上没有比父母子女?更亲近的血缘关?系。”

景帝一时联想诸多,神色复杂地?道?:“也罢,朕会让太后去国寺静养半年,张贵妃也同去,还有小九……这段时间请人?教他好好学习《史记》,务必叫他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内平外?成!”

裴长旭道?:“那皇兄禁足一事?……”

“朕会命人?去趟东宫。”

裴长旭为太子松了口气,“皇兄定是?喜出望外?。”

景帝忽问:“长旭,你可有找到广阑王通敌叛国的证据?”

裴长旭摇头,“儿臣审问过那几名动手的人?,他们称半夜潜入迟卫的住处,在睡梦中将?迟卫杀害,随后将?住所翻遍也没找到广阑王的罪证。”

……如此,太子虽与迟卫之死无关?,但广阑王之事?依旧悬而未明。

景帝面无表情,停笔沉思。

裴长旭道?:“俞大?人?到兰塬后有发现异样吗?”

景帝道?:“余晓东称,兰塬物阜民丰,夜不闭户,广阑王受人?人?爱戴。”

“……”很有意思,与迟卫所言截然相反,“有人?在撒谎。”

“迟卫既死,所言十有八九是?真。余晓东是?朕亲自指派去的御史,若他所言有虚,要么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被灭九族,要么是?闵钊手段通天,将?他也蒙骗其中。”

万一是?后者……

御书房一片沉寂,外?头有内侍传道?:“圣上,许大?人?到了。”

景帝回神,今日是?他喊的许清桉来?宫中述职。他撂了笔,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眉眼肃冷,“长旭,朕命你即刻率领锦衣卫查抄张、杨二府,逮捕罪臣张远直及杨万里。一切皆按律法照办,绝不许徇私包庇!”

裴长旭朗声道?:“儿臣领旨!”

离开?御书房后,裴长旭一眼见到不远处的青年。他身着七品青色官袍安静伫立,在象征大?周朝顶级权谋的富丽宫殿中,本?该如尘埃般不值得一提。然而他长身而立,列松如翠,气度独绝到令人?无法忽视。

恒安侯世子,监察御史许清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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