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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飘隐有不好?的预感?,问:“何事?”

楚娘子难得和颜悦色,说出的话?却叫绿飘面如土色。

她道:“我要你领何家兄弟进内楼,尤其是那位大公子,事成之?后,楼主对你大有嘉奖。”

*

内楼。

这是求香畔中?,神秘且充满诱惑的核心?地带。里面有来自五湖四海的绝世美人,有堪比宫廷的珍馐美馔,有位高权重的各路达官显贵……凡进内楼者,均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求香畔自四年前开始频繁调换人员,建立起?内、外楼的制度。两楼的分工明?确,外楼负责打响名声,吸引出手阔绰的客人,从中?挑选出够格进入内楼者。而进入内楼后,则要经过重重考验,方能享受求香畔中?顶级的资源。

这么?些年来,绿飘也曾介绍一些客人进内楼,但无人通过内楼严苛的考验,均被榨干钱财后赶出兰塬。

没通过考验的人是如此,那通过考验的人呢?

绿飘向?关系颇好?的花魁橙橙旁敲侧击过,对方悄声道:“我有位姓秦的客人,是南边专做药材医馆的一位老爷,名声十分响亮。他进入内楼后,参加三次宴会,便得到?管事们的认可,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投了笔巨款与他合伙做生意……可惜他在内楼认识了其他姑娘,没多久便忘记我,替那姑娘赎了身,娶回老家当正头夫人去了。”

说这话?时?,橙橙言语艳羡,恨不得代?替被赎身的姑娘与秦老爷离开。直至几个月前,橙橙得到?消息,称秦老爷犯事身亡,家中?被抄,继室也一命呜呼……虽不知其中?细节,但橙橙心?有余悸,庆幸当初随秦老爷离开的人不是她。

秦老爷和继室的死是内楼所为吗?

绿飘不得而知,但显然两者间脱不开干系。如今楚娘子叫她带何家兄弟进入内楼,足叫她产生一些糟糕透顶的联想。

绿飘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何公子不能进入内楼。”

楚娘子问:“为何不能?莫非他是个弄虚作假的家伙,叫你看出了苗头?”

绿飘面临两难的抉择,点头?虽能断绝何公子进入内楼,却也断绝她离开求香畔的希望。摇头?她极有可能重复橙橙的老路,眼睁睁见何公子踏入泥潭,继而移情别恋……

她嘴唇张合,一时?说不出话?。

楚娘子勾唇,眼尾含着嘲谑,“你才与他认识几日,便事事要为他着想?绿飘,你是妓女,他是恩客,古往今来,妓女与恩客间只有交易,没有真情。”

“不!”绿飘脱口而出,“何公子不一样!他没有鄙夷我的出身,反而与我一见如故,要为我——”

她戛然住口,止住未出的话?语。

楚娘子了然,“我来猜猜,是他答应要为你赎身?”

绿飘咬唇,忽然朝楚娘子下跪,“楚娘子,求你成全我吧,让何公子带我离开这里。我保证会遵守楼规,除去一万两黄金,每年都准时?奉上五千两白银。”

楚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他只有一万两黄金,和每年五千两白银的价值吗?”

闻言,绿飘再?蠢也明?白求香畔的图谋不止于此,更是不能答应楚娘子的要求。

“楚娘子,抱歉,这次我不能听你的话?。”

楚娘子溢出一阵笑声,“这样吧,我现在便许你好?处,若是你肯引他进楼,待事成之?后,我便无条件放你离开。”

绿飘抬头,满脸难以置信。

“你没听错,我允你无条件离开求香畔。”楚娘子扶她起?来,如邻家姐姐般和蔼可亲,“樊公子能立刻带你离开兰塬,往后不用向?求香畔交任何银钱,你们姐弟能得到?彻彻底底的自由。”

绿飘一惊,额际沁出冷汗,“你,你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楚娘子道:“你原名樊忆梦,是樊家老爷与已故原配的嫡女。在你两岁时?,你的生母被抓到?与人通——”

“别再?说了!”绿飘捂着耳朵,崩溃的打断她,“你让我想一想,让我好?好?想一想!”

楚娘子挑眉,“成吧,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你若是不肯配合,我便找其他人引何公子入内楼。”

绿飘听出楚娘子的势在必行,即便她不肯,也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或许是橙橙,又或许是红柳、黄芙,甚至是内楼里的佳人……

何公子已成为砧板上的一块肉,求香畔等着大快朵颐。

绿飘陷入痛苦地纠结,内心?有道声音在不断蛊惑:答应楚娘子,你便能跟铭弟全身而退,远离这伤心?欲绝的地方。从此后,世间不会再?有绿飘,你能干干净净地做回樊忆梦。至于何家兄弟,他们是江州的大户人家,总有办法为他们兜底……

可万一不能呢?何家兄弟会重走秦老爷的路吗?铭弟若知晓她的行径,能否体谅她的苦衷,原谅她的自私?

在良心?与私心?的不断拉扯中?,绿飘百虑攒心?,竟真的生了病。她先是以此推拒与铭弟的会面,岂料到?了下午,婢女来报,称何大公子在外求见。

绿飘感?动之?余又羞愧难当,红着眼道:“告诉他们,我有病在身,不便见客。”

婢女迟疑地道:“楚娘子说绿飘姑娘若是不见,她便派橙橙姑娘去见何公子。”

绿飘捏紧帕子,颤声道:“她尽管叫橙橙去,若何公子肯接受橙橙,倒替我省了一番顾虑。”

婢女离开,不久后返回,“回姑娘,何公子不肯见橙橙姑娘,坚持要探望您。”

绿飘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何公子待她有情有义,她又怎能利用他的好?心?肠……罢了,她绿飘命中?无福,不如早些接受现实。

她用袖子抹去眼泪,已然做好?抉择,“你去请何公子的婢女进来。”

婢女疑惑,“不是何公子,是何公子的婢女吗?”

绿飘道:“对,便说我之?前答应送她一支竹哨,请她亲自来取。”

婢女连忙照办,薛满听闻这话?后,眼中?有疑虑一闪而过。

她没问绿飘要过竹哨,那么?显然,绿飘是寻了个借口,想绕过裴长旭单独与她说话?。

她当机立断地拉着裴长旭到?角落低语。

薛满道:“大少爷,我要进楼见她。”

“不行。”

“为何不行?”

“阿满,这里是青楼。”

“是青楼又怎样,我不是进去过一回?”

“那次有我和二弟在,能够保证你的安危。”

“绿飘不是坏人,她不肯见你却肯见我,肯定是有些不能和你说的话?要我来转述。”

裴长旭不为所动,“不行。”

薛满气结,顾不得男女有别,拉低他的身子,附耳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这般畏缩不前,如何做得成大事?”

裴长旭还没说话?,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娇笑,是楚娘子道:“何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裴长旭朝楚娘子颔首,“绿飘姑娘因病未来赴约,我担心?她的身体,特意来此求见。”

“但绿飘似乎不领公子的情,宁可见你的婢女也不肯见你。”楚娘子道:“不如这样,你的婢女去见绿飘时?,我便在隔间陪公子喝喝茶,听听曲儿,消磨消磨时?间?”

“如此甚好?!”薛满抢在裴长旭前道:“我家大少爷正叮嘱我见绿飘姑娘时?要问候的话?,自打夫人去世后,我还是头回见他对个女子上心?呢!”

再?拒绝已来不及,裴长旭佯装赧然,敛眸不语。

楚娘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何家大公子,如此风光霁月的青年,难怪心?高气傲的绿飘会对他动情。联想到?他的家世,楚娘子更是暗暗窃喜。这可是恰逢其时?的一步好?棋,若能成功收为己用,呈爷必会转忧为喜。

楚娘子笑吟吟地伸手,“那么?,两位请吧。”

进入求香畔后,婢女领薛满去见绿飘,楚娘子领裴长旭到?隔壁喝茶,分别前,两人的眼神有短暂交汇。

薛满斗志昂扬:放心?吧,我一定不辱使命!

裴长旭叮咛:若有变故,定要放声大喊,我会马上来救你。

……

薛满跟婢女进入绿飘的房间,见她衣着整齐,病容恹恹地坐在桌前。

她关心?地询问:“绿飘姑娘,你还好?吗?”

绿飘强颜欢笑,“我还好?,多谢阿满姑娘的关心?。”

她挥退婢女,对薛满道:“来,请姑娘坐下说话?。”

薛满便坐到?她对面,“你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

绿飘摇头,“风寒而已,何公子呢,他回去了吗?”

薛满张口便来:“他没见到?你,哪能放心?回去。你们楼的楚娘子瞧他可怜,正邀他在隔壁坐坐呢。”

“什么??!”绿飘倏地站立,惊慌道:“不行,何公子不能见楚娘子!”

说着便要往外冲,被薛满伸手拦住,压着声问:“你到?底出了何事?上回见面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便不肯见我家公子,还要阻止他跟楚娘子见面?再?有,你用竹哨的借口寻我来,又是想跟我说什么??”

绿飘带着哭腔道:“我用竹哨的借口寻你,便是想请你转告何公子,赎身的事情就此作罢,并请他往后别再?踏入求香畔,更不要听信楚娘子的任何话?语。”

薛满道:“来不及了,楚娘子已经在隔壁跟大少爷喝茶听曲儿。”

绿飘的身形摇摇欲坠,“我马上去阻止他们……来得及,还来得及!”

薛满抓住她的手,“你这样贸然闯进去,楚娘子定会寻你的麻烦,不如先告诉我,具体出了什么?变故?是不是楚娘子借赎身之?事拿捏你了?”

绿飘捂脸低泣,片刻后,将楚娘子命她领裴长旭往内楼去的事情如实道来。

“内楼看似穷侈极丽,实则遍地充满陷阱。像何公子这样的好?人,万一深陷其中?,我便是万剐千刀也难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