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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春游, 提前三天便开始兴奋,头一天更是到了夜半也睡不着,恨不能爬起来将背包再三检查, 生怕漏了哪一样最爱的零食。

林檎已经二十岁,“春游综合征”仍有余威。

躺在床上, 睁眼望着没被窗帘遮掩的一线墨蓝夜空, 不知道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亮。

上午十一点多的航班,林檎凌晨四点才睡着, 睡了四小时, 起床洗漱。

孟落笛也兴奋得不行,早早把自己的一只十六寸的小号行李箱推到了客厅里, 不管父母此刻叮嘱什么,一律乖巧答应。

八点二十, 门被敲响。

林檎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听见外面动静, 加快动作, 把换下的睡衣胡乱叠一叠,塞进行李箱中,拉上拉链, 抄上手机, 提上随身小包, 飞快推着箱子走出房门。

玄关里多了一口银色的行李箱,餐厅里多了一个人, 穿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衫, 坐在晨光里, 浮云流水的闲适。

林檎不自觉抬手拨了一下刘海,挡一挡昨晚熬夜不幸冒出来的一颗痘。

刚要出声打招呼, 孟镜年目光望了过来。

“……小舅。”她没准备好,望见孟镜年那样温和的笑容,呼吸都滞了一下。

孟缨年这时招招手:“一一,快过来吃早餐。”

早餐是林正均自己做的,煎蛋、培根和火腿肠,所有煎物都拿铸铁的平底锅直接端了上来,旁边有吐司片,乐意的话,可自己拼装成为三明治。

偏偏大家就直接这样吃。

林正均笑着摇头:“你们可够懒的。”

孟缨年有些焦虑,“镜年,酒店你确定定好了是吧?”

“都定好了。”

“到时候你一定多看着点孟落笛,没我勒着,她胆子大得很。”

“放心,一定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孟缨年起身去把茶几上的一只透明的自封袋拿了过来,递给孟镜年:“孟落笛的身份证、学生证和医保卡。镜年,你替她保管。”

孟镜年接过,笑说:“ 医保卡都带上了?”

“如果不是我拦着,她可能连出生医学证明都要装上。”林正均笑说。

简单一顿早餐吃完,几人检查过重要随身物品,由林正均开车,出发去机场。

乘电梯到地下车库,林正均把车从狭窄的车位里开出来,孟镜年走到车尾,打开后备厢。

林檎推着箱子走过去,孟镜年伸手一接,说道:“我来,一一,你先上车吧。”

孟镜年坐副驾,林檎和孟落笛坐后座。去机场要将近一小时,上车没一会儿林檎就困了,头靠住车窗,抱着手臂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车身一震,她脑袋在玻璃上撞了一下,蓦地睁眼,发现是车子正在经过地下隧道前方的减速带。

肩膀沉得很,孟落笛也睡着了,整个身体都歪靠在她身上。她想动,又怕将人吵醒,只稍稍歪头,活动了一下颈椎。

这时候,坐在副驾上的孟镜年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

仿佛是听见后座动静的一个下意识动作,也仿佛是恰好想瞧一瞧她们两人是什么状况。

林檎动作僵了一下,就看见孟镜年似笑非笑的,又把头转了回去。

林正均把车开到了航站楼的出发层,三人下车,孟镜年最后一个关上车门,往后座眺了一眼,确认没有随身物品落下。

三人推着箱子往里走,孟镜年一边叮嘱:“麦乐迪,从现在开始到登机,除了去洗手间,你不能离开我或者一一超过两米,听见没有?”

孟落笛笑嘻嘻说道:“遵命。”

时间尚且充裕,经过机场内的一家文创店,三人打算进去买点东西。

文创店里品类齐全,孟落笛放飞一样四处闲逛,看见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

林檎的目标则简单得多,只看一看冰箱贴这一类便携的小玩意。

她瞧中一套南城地标建筑的金属冰箱贴,对“南城博物院”和“菩提寺”抉择不下,正在看价签,忽觉身后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她短促地回头看了一眼,把两个冰箱贴举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嗯……”他沉吟的声音就盘旋在头顶,好像空旷山谷里有些闷闷的回声,“都买吧。”

“你买单哦?”林檎微笑。

“我已经默认了走进这扇门就要替你们两个买单。”孟镜年笑说。

林檎翩然的心情又沉下去两分。

人总是贪心,特殊不够,最好是独一无二。

孟镜年很早之前就在app上值了机,选到了相对靠前的三人连在一起的位置。

孟落笛靠窗,林檎居中,孟镜年靠过道。

今日滑行了格外长的时间。

孟落笛端着林檎的ipad mini看提前下载好的动画片,隔窗照进来的阳光让林檎直犯困,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没睡好?”孟镜年转头看她。

“嗯……”林檎又打了一个呵欠,“我可能要睡一下。”

她伸手,从前座的椅背袋里,把装着眼罩的收纳袋拿出来,取出眼罩戴上。

若没有颈枕,起飞阶段睡觉总是不舒服的,但困意上来也挑不了什么,林檎双臂环抱,脑袋稍偏,闭上双眼。

孟镜年原在翻阅航司的杂志,纯为打发无聊时间。

不知不觉,目光便落到了林檎的脸上,眼罩遮住眼睛,露出一管挺拔秀气的鼻梁,光线白得晃眼,照得她皮肤苍白得透明,极有一种易碎的质感。

飞机突然抬升,一阵轰鸣。

忽听孟镜年出声了。

视觉被剥夺,听觉尤其分明,他声音并不高,混在杂音里却辨别得很清楚,声调平静,并没有提供多少遐想的余地:“靠着我可能睡得舒服一点。”

林檎一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睡着了?”孟镜年的声音又传过来,这一次气息离得近了一些,似乎是他侧过头来在观察。

林檎更不敢动弹

大约这般熬了十多秒钟,忽觉孟镜年伸手,手掌按住她的头顶,将她的脑袋轻轻地往他那边扳了过去。他大约是觉得她睡着了。

太阳穴一时抵住了他肩膀的骨骼,实话说稍有点硌,但她一动不动。

睡意完全消失,好在眼罩是个完美掩护。

起飞阶段的一路颠簸中,她脑袋也跟着稍有晃动,呼吸之间都是孟镜年身上木质调的清冷香气,混杂着机舱内织物、金属和消毒水的气息,像一个空气干燥而稀薄的冬日清晨。

“姐……”孟落笛忽然出声。

孟镜年:“嘘。”

孟落笛放低声音:“姐姐睡着了?”

孟镜年:“嗯。你睡不睡?可以靠着你姐姐睡一会儿。”

孟落笛:“我想等一下,吃了飞机餐再睡。”

“可以。”

对话结束。

林檎心跳加速,耳根也烧起来。

还好,还好孟落笛还小,不会多想,她小时常常让孟镜年背抱,现在也常常打打闹闹,所以大约不会觉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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