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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虚假的自由,不是自由。

东方?银玥不过?是从一个责任的枷锁里跳进了?封闭的牢笼。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白容。”东方?银玥道:“从你告诉我那座城叫做永安城后,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仍然愿意留在幻境里陪你演这一出戏,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也想体会,一个平凡人的一生是什么样子的。”

东方?银玥望着逐渐风化消失的远山,闭上眼,藏住不忍道:“我也想知道若我不姓东方?,若我只是寻常女子,若远离了?那些尔虞我诈我会如何生活。我经历过?,也感受过?了?,你在幻境中陪了?我很?长时间,最初的那些年,你几乎陪我走遍了?幻境中的山川河流,新鲜过?后归于平静,我已经度过?了?一个凡人的一生了?。”

“人之?命本就短暂,不过?数十年,眨眼便过?。我拥有?了?二十五年长公主的尊荣,也拥有?了?二十五年凡人的平静,再?没有?下一个二十五年了?,白容,我等不到下一个二十五年的!”东方?银玥道:“从你第一次离开永安城再?归来,而后离开的次数越来越多?,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我就知道,隆京出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周无凝曾说,隆京城外?中融山中有?秘境,秘境中的时间与外?界不同,秘境中一日可抵外?界数日,你为我所设的幻境想必亦是如此,否则就凭我的身体,我活不到这么久的。”东方?银玥仿佛自嘲一笑。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几年,也很?高?兴能在此幻境中与白容安稳度过?了?几十年,这里很?大?很?漂亮也很?真实,就像她真的无忧无虑地活了?半百岁月。

可她大?约天生就是劳碌操心的命,眼下归期将?至,若她再?不回?去?,那就真的要坏事了?。

高?兴过?,体会过?便足够了?。

反正她在这幻境中也活了?那么久,时间漫漫,几十年的回?忆存入脑海,便是死也无憾的。

白容什么话也不说出口,他不知要如何劝东方?银玥,更?不知要如何劝自己放下,他一直处在两难之?境,将?自己徘徊的意识撕得支离破碎。

可东方?银玥说她知道自己的命数,她知道她活不了?几年的,她说她知道这些都是他所幻出的假象,她是清醒地沉入幻想中,陪他演了?一出戏。

所以白容更?加痛苦。

他的声?音沙哑如刀割般,泪水早已沁透了?东方?银玥肩上的衣服。可他无法直起身子,无法抬起头,他如无法自救的野兽呜嚎,四溢的妖气想要去?弥补远方?因意识凌乱而消失的山,可又在犹豫中让山形飘散。

他反复在让东方?银玥可以长久地活下去?与让她变回?她自己中纠结、挣扎,最后只能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只怕他一松手,只怕他略微松懈一瞬,他就再?也拉不回?东方?银玥了?。

“白容,别?哭了?。”东方?银玥终于还是抬起手抚着他的头顶安慰他。

就像是推翻了?白容所有?竖立起的坚强,这只安抚的手让他彻底崩溃。

“殿下会死的,离开这里,殿下就会死的……我不想让殿下变成妖,我找不到其他办法,我只想让殿下……好好地活着,只要你还活着就好。”白容紧紧地抓着她背上的衣衫,浑身颤抖。

东方?银玥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湿润,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没有?在一开始就辜负你的用心。白容,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这里不会是真的风声?境,你也了?解我,故而不会真的将?我带出隆京。”

“你怕我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会怪你坏事,所以你哪怕想要带走我也不会将?我带离太远,你怕待我从幻境中出来,隆京大?势难控,所以你会偶尔离开稳住隆京的局面。你就是这样一个纠结的人,才会被我一眼看穿。不被皇城御灵卫找到,又能助你布下如此幻境的只有?中融山心,山外?一日,境内一年,我想我在众人眼里已经消失了?足有?一个多?月了?……”

“今晨你归来时,身上还带着公主府的香,我便知道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东方?银玥的手轻轻捧起白容的脸,少年眼眶通红,痛苦却不惊讶,他知道东方?银玥聪明,只要能猜中之?一,便能猜出他的所有?步。

“我也陪你度过?凡人的一世,白容,我不能永远活在假象中。”她的指腹擦去?白容的眼泪:“你也不能。”

便是再?痛苦,他也要接受人与妖的区别?,也要接受人之?寿命不过?百年,终有?一死。

拥有?过?,既足够。

白容因为东方?银玥的那句“一世”,几乎泣不成声?。

少年瘦了?许多?,因为恐惧,所以每一次归来,总黏着东方?银玥缠绵。他可以冷着一张脸骗过?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可他骗不了?东方?银玥。

白容痛苦东方?银玥如此懂他,也知道他最怕的便是被东方?银玥讨厌。

他知道他一旦真的做了?错事,便无法承受东方?银玥望向他失望的眼神,所以他很?胆怯,他如东方?银玥所猜的一般,怯懦地只敢在中融山境设下一场幻梦。

他怕他真的带东方?银玥离开玉中天去?了?风声?境,那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殿下知道如何拿捏我。”白容抓紧了?她的手腕,哑声?恳求:“那殿下为何不能多?疼一疼我,多?想一想我……”

“你啊。”东方?银玥见他的泪像是擦不干净似的,干脆捏了?一把他的脸,绕到唇前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只喃喃重复:“你啊……”

出生于帝王世家,东方?银玥的眼泪便尤为稀少,除却她父王母后与兄长相继死去?之?时她落过?泪之?外?,白容大?约是唯一一个能逼得她也红眼眶的人了?。

她若不疼他,不想他,就不会几次三番地纵容他,此刻也不会心痛如绞了?。

少年从不吝啬于表达他的爱,东方?银玥不行。

离了?这片天地,她的命依旧短暂,眼下的一句真心喜欢,或许会成为白容一生的负累。她太了?解他,所以有?些话,不能说。

“让我回?去?吧,白容,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