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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男人正要开口,却忽然在前方不远处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漫画中随之出现的画面让他瞬间明白自己并没有认错。

[呜呜呜呜向日葵...末光老师......把向日葵留下吧,说实话看他没把向日葵带回家我就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为什么副队连名字都没有,至少让他留下些痕迹吧......哎那个后面的是不是有人?]

[?!!好像是老板]

[草,死去的刀子又又又开始攻击我...安福老板......现在看这个名字真的好讽刺]

[刀死我算了啊啊啊啊啊,是来给小天使扫墓吗......]

居然真的是安福大明。

那位曾经有些发福的书店老板瘦了很多,两鬓花白,走起路也有些坡脚,但是那双眼睛总算退却了痛苦,被一种更飘远的神色取代了。

之前月山朝里也来扫过墓,末光苍介很快就找到了不远处刻着女孩名字的墓碑,祭台上放了一块新鲜的蛋糕。

江户川柯南正认真用一小块手帕擦着台面,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路过的人是谁,男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还是不要在现在打扰他了。想起很早之前的那个案子,和从泥土中将女孩挖出来时的场景,末光苍介只感觉心里郁结的地方又胀大一圈。

“你们回去吧。”男人开口道,声音有点哑,感觉到其他两人徒然看过来的视线,他顿了一下才解释道,“我去看看父母。”

那位小侦探敛下有些怔然的神色,这才有了老师早就只是孤身一人的实感,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冲矢昴按住肩膀,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向来时的方向离开。

因为年代久远,他父母的墓在很里面的位置,等终于将那两块墓碑擦拭干净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只在天际线处仍然拉着一条明亮的线,使整个天空看上去就像被幕布胡乱盖在一样。

没有了其他人在,男人总算在墓碑前放空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冰凉,天空居然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没过多久小雨就转化成了连绵的雨幕。

这对一个做轮椅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墓园里铺的都是青石板,被温和的雨水润湿后变的容易打滑。

他定制的轮椅早就葬身大海,新的还没有做好,现在坐着的这个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那种,轮子并没有什么防滑设置,连底座都算不上太稳。

本想在新轮椅做好之前随便用一个对付过去,现在好了。

来时的地方是一段一段接连的、青石板铺的斜坡,坡度有点大,表面滑的厉害,中间还有两道凸起,这个轮椅只能手工推助,末光苍介和它僵持了半天,发现自己确实上不去。

早知道就不让那两个人先走了。

被一道小小斜坡困住的前队长最终只能等待着负责解决一切突发情况的本体从家里换好衣服过来,雨水连绵,已经将他肩膀上的布料全数打湿,连带着头发和腿上盖着的毛毯一起。

末光苍介已经开始看起系统面板里的退烧药了。

头顶上方的雨忽然停住。

男人愣了一下,这才重新抬起头,正看见一把黑伞的伞面,之前那个匆匆一瞥而过的中年男人就举着这把对于墓园来说很合适的黑伞,将伞面往他这里倾斜了一点,自己倒是被雨水打湿了后背。

并没有询问其他的话,安福大明空出的那只手推上轮椅椅背,将他稳稳的推上了那节斜坡之后才开口,“要出去吗?”

“嗯。”没想到居然会碰见对方,末光苍介点了点头,“麻烦您。”

这里离墓园门口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斜坡。

刚开始只是沉默的向门口走去,或许墓园这个地方天生会让人对往来的其他人报以善意或是产生同命相连之感,走了不到五分钟,后面的人先开口了,“来看谁啊?”

“父母。还有朋友。”

有着暗红色眼睛的人回答道,那头半响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安福大明暂时停下,给他递了块奶糖。

在连绵的雨幕里,末光苍介从这个身份素不相识的那人手中接过那颗奶糖,盯了一会儿还是默默打开塞进嘴里。

粘稠的甜味很快在嘴里蔓延开来。

“我来看女儿,还有妻子。”口袋里现在仍然习惯装着奶糖的人说道,声音很平静,“隔得太久了,她们俩没能安在一起,先去看了女儿再去找她。”

安福大明的声音被雨水润开,变成一种湿漉漉又和缓的曲调,轮椅上的人并不开口,只是安静的认真聆听着。

“其实人年纪大以后,就会发现,是我们给死亡赋予的意义太沉重了。”

也许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这些事情了,这样的话题说给朋友听,难免得到心疼或者同情的视线,说给有同样经历的陌生人听反而只是一次轻松的交谈。

安福大明有些絮絮叨叨。

“说白了。死亡其实就是.....忘记而已。”他将黑伞往里面送了一些,似乎并不想让雨水打在男人盖着腿的毛毯上,自己的头发却被打湿大半。

“孩子,我们都失去了。但是我们没有忘记。没有忘记就是一直在一起了。”

看着中年男人平和的脸,末光苍介咬了咬嘴里已经软化的糖块,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位失去了妻子和女儿的书店老板仍然平和的往前走着。

笑容尚未从脸上撤离,脑袋里一条纠缠成一团的黑线忽然被拉扯开,像是惊雷炸响,连心脏都紧缩着搅在一起。

“......记住我。”

带着血腥气的声音从耳侧传来,连带着断断续续的画面和曾经并不能分辨出的口型。

在安福大明看不见的地方,刚才还笑着的人面容忽然冷下去,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一样,瞳孔深处的东西全数破碎。

什么啊。

如果人物卡片有共鸣值的话,他觉得现在自己头顶上就顶着[100%]这个大字。

末光苍介猛地握紧拳头,指甲在手心留下一圈掐痕。

那个家伙。

那个把自己护在铁柜里,甘心赴死的家伙。

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嘱托,不是在用自己的命诅咒他活下去,不是让他记住仇恨,那句遗言甚至不关于他自己。

居然只是一句宽慰而已。

他用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用最后一口气,对着自己说了一句......宽慰。

只是宽慰。

“谢谢你愿意听我这个大叔说这些。”

“不,也谢谢您。”耳鸣、幻象,末光苍介感到一种从脊椎深处传上来的震动,他回应着面前的男人,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飘出身体,快到墓园外面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有些迟疑的抬头,看见了举着伞匆匆赶来的冲矢昴。

戴着眼镜的男人看见他后似乎总算松了口气。

不知道那人和安福大明说了些什么,等回过神来轮椅已经被刚赶来的人接了过去。

他们在快到门口处告别,被冲矢昴推出墓园后他才发现江户川柯南也在,和那人一样都是一副刚赶过来的样子。

大概是已经回去,发现屋外突然下雨后又匆忙赶了回来。

末光苍介有点头晕目眩,不能认真对两人满是关怀的举动做出回应,使内心深处牵扯出几丝好笑的愧疚感。

无数幻影突然在耳边眼前炸响,像是光怪陆离的夜曲,他感觉疲惫,只想快点回去将自己团在一起,好熬过每晚固定的保留节目,现在却仍然要绷着身体,绷着脸,去应对男孩担忧的询问。

从墓地到家的路程被无限拉长,等他终于看见小男孩挥手作别,看见那座仍然死气沉沉的宅院大门后有种从酷刑台上脱身的解脱感。

冲矢昴好像在后面问了什么,末光苍介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之后,他甚至没有看院门有没有关好就径直推着轮椅进了房子,直奔厨房,从里面翻出一堆杂七杂八的药瓶来。

平时这个身体自带的buff会在十点准时轰鸣,他有足够的时间将这些药片按照药效和时间一点点咽下去,然后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等待病情退却。

现在因为那句解开的谜语,原本应该三个小时后才发作的精神疾病在天色尚未彻底沉眠的时候就敲响了大门,他只感觉急迫,甚至到手忙脚乱的地步。

烧上一壶热水,从柜子里抽出玻璃杯,按照顺序排列的药物因为刚才手部控制不住的颤抖被全数打乱,他只能努力从幻觉中脱身将重新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