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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气喘如牛,tom问导游,温泉旁边有寿司店吗,我想吃生鱼片。

一老大爷喷了tom一脸口水,像天津人口音,干嘛呢干嘛呢,来我们中国,又不是鬼子窝,你找嘛生鱼,吃了不怕拉肚子,咱只凉调大碗面,海蜇皮,爱吃吃,不爱吃拉倒!

Tom讪讪,wenny,什么是鬼子窝。

阿衡抽搐,就是一个有很多罗圈腿儿,很多动画片的地儿,啊,对,还有你要的生鱼片儿。

Tom似懂非懂,点头。

到了山顶,泡温泉,温度大概有四十九度,噌噌往上冒热气,水雾缭绕。

男女不同浴,有一扇竹门,隔开了,风吹过来,竹叶直往池子里掉。

阿衡露个脑袋,好大会儿,才适应温度。想起来小时候凫水那些旧事,把头伸了进去,憋着气,在水里潜了几圈儿。

山上冷,到了傍晚,又冒了雪片子。

阿衡刚上去,穿好浴衣,就听见对面男浴鬼吼鬼叫。

Boy,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耳朵,你耳朵有水,你别捂着不让扒呀,哎哟,小伙子,不成,进水了!

哎哎,你别晕呀。

Hey,醒醒,醒醒!

阿衡一个箭步,冲到对面,老大爷小伙子们红着脸开始尖叫。

阿衡在云气中也分不出自个儿脸红不脸红了,清咳,说我是医生。

低头,看言希,孩子跟烤乳猪似地,裹着个大浴巾,满脸通红。

转眼,问tom,他泡了多久。

Tom往池子里缩,捂住重要部位,说他就没出来过,刚刚游得腿抽筋了,我们才把他抬上来,拔他耳塞他捂着不让,结果,就晕了。

阿衡青脸,拖着言希,把他抬了出去,做心脏复苏。

最后,他吐了两口水,咳了一阵,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看着她,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

目光清澈,干净,没有碴子,却刺了她的眼。

阿衡说,言希你还是不是男人,连泡澡都能晕过去。

言希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我跟你说分手了,你说好笑吗,我怎么可能对你说分手。

阿衡绿了脸,言希你别跟我眼皮下面演失忆。

她咬牙切齿,你敢说分手是假的我抽死你。

言希闭上眼,笑了,你抽死我吧,我后悔了。

他说,我宁愿温家废了,宁愿保全你一个人,宁愿你只剩下我一个人,宁愿强迫你跟一个残废,也不愿意一睁开眼,就看不见你了。

他说,我后悔了。

这话,多……理直气壮。

阿衡黑着脸,言希你属猪八戒的是不是,三心二意,有事陆公子,无事温家女。

他挠被子,说我后悔了。

阿衡说,你他妈的说过分手了,我两只耳朵听着呢。

他蹲墙角,说我后悔了。

阿衡说,我说了,你敢说分手是假的,我抽死你。

他挠墙,说我也说了,你抽死我吧,我后悔了。

阿衡冷笑,言希,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耳朵废了,不定什么时候又得癔症三重人格了,你不是不忍心拖累我吗,你不怕,我还怕我儿子是个聋子呢。

言希泪汪汪,把头扎被子里,我知道,可是,我……后悔了。大不了,咱不生孩子了成不成。

阿衡狰狞,你说呢。你不是爱陆流吗,这两年,人人在我耳边放话呢,言希爱的就是陆流,没错儿,温衡你就是个托。

言希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纠结,那是我让人传的,我怕你忘不了我。可是,我偷看过卢莫军跟你喝茶,偷看过云在跟你逛街,我后悔了。

阿衡额上青筋挂着,你再说一遍。

言希抱头,说你打死我吧,我后悔了。

阿衡气得,坐在竹凳上,半天没吭声。

她握了竹桌上准备的象棋,说,言希你这么活着累不累,整天,黑了白的,没事儿找事儿,折腾自己,折腾别人,随时准备好演戏,你累不累。

她说,这么着,你跟我下一盘象棋,你要是赢了我,我准你后悔,要是输了,从此滚出我的视线,怎么样。

言希执红旗,先行,走兵。

阿衡从小跟着父亲学象棋,从一开始的稳输到最后的稳赢,大概是十年的时光,七年前,她曾经和言老在榕树下下过一局,四十个回合,直取对方的帅,一着将死。

别的不敢说,可在象棋上,她下的功夫不算少。

她不动声色,走了将。

又下了二十个回合,言希头上开始冒汗。他的卒,被吃了五分之四,炮,废了一双,相全无,战况凄惨。

他手指白皙,握着车,神经紧绷。

刚直退一步,阿衡淡淡开口,执子,说“吃”。

吃。

吃。

吃。

到最后,只剩下孤帅孤马。

半壁江山,土崩瓦解,不会再超过两步。

阿衡看着言希,目光沉静温和。

他不说话,喉头有些难受,手指艰涩,难动一步,看着棋盘,纵横捭阖,终于,走到了绝境。

黑发被汗水湿透,他失去了他的阿衡。

永远。

阿衡看他一眼,却笑了,忽然伸手,浴衣宽大的袖子拂过棋盘,兵戈鏖战,一切尽毁。

她说,我认输。

她说,我准许你后悔,这么一次。

却绝没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