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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一个灰衣青年人正给路边孩子介绍着各种挣钱活计。有去别人家里做长工的,就是事由儿贫贱了些,要看人脸色。还有去什么铺子里当学徒,学医也行啊,反正捣药国医者极多,只不过现在就有些不好过了。再就是最后一条路,保准儿吃得饱穿的暖的,那就是去信明教啊!拿个空缸,抓一把米撒进去,然后就跪在米缸前祈祷,米缸不就天天见长,再不用担心吃不饱了。

那孩子先前脸色还好,听到信明教,一下子就黑了脸。

孩子说,他爹娘就是因为明教,生病了不去瞧病,反而去教祖庙里求符箓。结果符水没少喝,菜事魔没少吃,病是半点儿不见好,拖着拖着小病成了大病。后来他爹壮着胆子去问符水为何无效,都没等明使开口,就被那些个信徒拳打脚踢弄了出来。人家说病不好,是因为你对教祖不诚心。

听的余椟哈哈大笑,这会儿正好一只手臂膊搭上了他的肩膀,余椟回过头,言语倒是颇为和善,“兄台,找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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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浊笑盈盈开口:“没找错啊!国师弟子,我可是至今难忘。就是不知道姚小凤那边儿跟你还有没有联系?三大节你去不去给师傅磕头啊?”

余椟面色如常,实则头皮发麻,活脱脱惊弓之鸟。这话一出,他哪儿还猜不出身边这家伙到底是谁。

刘景浊又问道:“余少主,不认识我了?也是,当年一别,险些就是永别了,碰上那么个不靠谱的老祖,也没法子是吧?”

余椟转过身,扭头往蓌山方向抬了抬下巴,轻声开口:“佩服你的胆量,几十里地,你就不怕来个人让你走不了?”

刘景浊已经看向那个孩子,笑道:“找个事由可以,但跟人学本事时,人家可不会给你发工钱。依我看,倒不如拿着这十两银子,再想法子去钱生钱,至于能挣钱多少,看你脑子了。”

孩子一愣,“十两?!那是十两银子吗?”

刘景浊点点头,“十两雪花银,如假包换。”

余椟也看向那个少年人,心说怪不得无动于衷,原来是不晓得这是多少钱啊!十两银子,那就是万枚铜钱了,在这少年人家中出现这么多钱的可能,微乎其微。

于是他又将那枚银锭子递给孩子,他也想看看这孩子会作何选择。是拿着银子扭头儿就走呢,还是继续坚持要学一门手艺。

两个其实算是仇人的青年人,就这样等着孩子做出选择。

孩子也的确沉思了起来,那可是一万钱,对他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片刻之后,孩子忽然抬头,笑着把银锭子还给余椟,并咧出个笑脸,说道:“一顿饱跟顿顿饱,我还是分的清的。”

孩子冷不丁一个头磕到地上,冲着余椟说道:“求公子收留!”

刘景浊咋舌不已,这孩子就这眼力见儿,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混的风生水起。

谁还不喜欢听几句好话?哪怕好的有些假呢。

余椟也是一笑,硬是将银锭子塞入孩子怀里,嘱咐道:“先去给你爹娘买药,完事儿到镇口等我,以后你跟我混,我罩着你。”

没等孩子开口,余椟已经跟着刘景浊往小镇外走去。

真不是他愿意这样,问题是后脑勺悬着一把飞剑,整个人后背凉飕飕的,不听话还真不行。毕竟他现在也就是个神游境界,与刘景浊同境。真要打起了,绝无胜算,这点儿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走到无人处,余椟皱眉问道:“干什么?想干什么?”

刘景浊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酒,笑道:“怎么都算是老朋友了,来问你点儿事儿嘛!别想着喊人啊!你有山门长辈,我有老丈人啊!”

余椟嘴角抽搐,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飞剑已经远不止一口,是数千口飞剑化作发丝般纤细,悬在他身边。

余椟沉声道:“你想问什么?”

哪承想刘景浊忽然收回飞剑,咧出个笑脸,伸手按住余椟肩膀,笑着说道:“算了,我忽然不想问了。不过你得帮我传话给你们那位大先生,就说我问他,我认不认识他。”

话音落地,余椟面前哪儿还有刘景浊身影?

这位如今名义上的蓌山少主,唯有苦笑。

几年而已,那个匆匆一面的刘景浊,都已经神游了啊!

返回云海,刘景浊看向龙丘棠溪,问道:“能不能让南岳山君帮个忙,把我们挪去中岳,再让中岳帮忙把我们挪去白鹿城?”

龙丘棠溪一笑,“这有什么难的?”

猎户装扮的小姑娘压根儿没听二人说话,因为她瞧见了一头老虎,好大一只,够吃好几天的那种。

龙丘棠溪也只是心念一动,神鹿洲一洲南岳山神瞬间到此,他大手一挥,十几万里路程,只一眨眼就到了。刘景浊心中嘀咕,山君要是做渡船生意,那不得赚翻了?

两次接力,上一刻还在捣药国,这会儿已经在白鹿城外了。

龙丘棠溪问道:“别瞎想了,这般算得上瞬移的神通,用的次数多了他们也吃不住的。”

黎洙还心心念念她那只大-老虎,没能吃着,多少有些惋惜,都不晓得滋味儿如何。

小姑娘抬起头看向那极高城墙,转身扯了扯龙丘棠溪袖子,问道:“棠溪,这是你家屋里?恁个大?”

龙丘棠溪点点头,“是,城很大,墙很高。”

娘亲走了以后,龙丘棠溪就觉得,白鹿城的城墙越来越高了。离乡时,总觉得城墙太高,出不去。回乡时也一样,觉得城墙太高,进不去。

有个青年人恢复本来面目,青色长褂,束发于顶,瞧着文绉绉,却偏偏背着一柄八棱铁剑。

刘景浊面朝这座人间最大城池,轻声问道:“棠溪,龙丘前辈葬在何处?”

龙丘棠溪指了指不远处河边一棵垂杨柳,下方土包隆起,边上插着一把画杆方天戟。

这是一处衣冠冢。

刘景浊自顾自朝着那棵垂杨柳走去,站定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取出一壶龙丘棠溪想法子弄来的不相逢,尽数倒在了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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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水倒尽,刘景浊忽然一笑,轻声道:“那时候要是知道她姓龙丘,我铁定追着你喊叔儿。酒水是棠溪想法子弄来的拒妖岛酒水,改名字了,叫不相逢。估计是那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家伙,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有个灰衣中年人飘飘然落地,也取出一壶酒倒了下去。

“龙丘老弟,我陈桨可没答应了事情没做,我来传话了。”

此时城门口已经站满了人,除了姜柚跟龙丘洒洒,其余人都是听到了消息,来看姑爷的。

龙丘棠溪带着黎洙走过去,介绍了一番,可黎洙一双眼睛总是盯着白小喵,闹的白小喵都没地方躲,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不会吧?不会吧!天底下还真有憋着吃猫的人啊?

门口又走来个女子,一身灰衣,武道真意外露。

舟子唯一的徒弟,陈文佳,已然是武道琉璃身

她没与龙丘棠溪打招呼,龙丘棠溪当然也懒得搭理她。

龙丘洒洒凑过来龙丘棠溪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姐,姐夫这些年咋个没啥变化啊?”

杨柳树下,刘景浊与陈桨聊了起来。

刘景浊轻声道:“神霄洞天的事儿,跟魏薇她们商量好了?”

陈桨无奈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身外累人事,东西他们又不肯收,碰巧姚放牛那小子路过,我就塞给他了。破烂山手底下掌控三座洞天福地,多一个也不多。”

刘景浊一愣,“他要了?”

陈桨笑道:“要了,说等青椋山开山之时,作为贺礼。”

某人一阵头大,这口锅怎么还就甩不去呢?

正此时,陈桨忽然一笑,开口道:“我先跟龙丘家主喝茶去,你……好自为之。”

新女婿上门,老丈人还瞧不上的那种,咋可能有好事儿嘛?

陈桨瞬身消失,落地时,白衣龙丘晾已经在等。

从前的天下第一大王朝的皇城,被龙丘晾捯饬的跟个农家小院儿似的,不过这样陈桨待的反而舒心些。

龙丘晾笑着抱拳,开口道:“与前辈一别,过百年了吧?”

陈桨抱拳回礼,也是一笑,“百多年了。”

只是,这位舟子忽的面带愧意,沉声道:“对不住,没能救下龙丘阔。”

龙丘晾看似神色并无异常,可眼中明明闪过一丝落寞。

这位龙丘家主挤出个笑脸,轻声道:“前辈,我们自家人的事,你可不能插手啊!那小子的麻袋我是套定了!不敢打死也得打个半死才行!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某人头一次进白鹿城,过城门之时,觉得脖子根儿凉飕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