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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一艘渡船稳稳当当落在中土南境那座雷州渡口,一位剑客下了船。

四月初,一对师徒落在了恒水中游,再往上千余里就是扶舟县了。

其实本来想的是走东边的,但顾衣珏求着山主去化马县看看一个叫做乔青鱼的小姑娘,顺路便走恒水这边了。

顾衣珏早在雷州就下了船,去看看某个地方,然后就要回济水顾氏,掀开扣在身上百多年的一口黑锅了。

至于姚放牛,说要带徐瑶去江南看水,也早就跑了。

四月的恒水上游,也已经慢慢热了起来,山峦极多,多生松柏,在半空中看就是一片翠绿。

林间小道,姜柚张开了臂膀,满脸笑意,喊道:“师傅,我喜欢这个地方,舒服哎!”

刘景浊点点头,“喜欢就好,未来可以多在青椋山附近走走,走出去几百上千里还是没问题的。壁如一些地方的乡言俚语,也可以学一学。如同扶舟县西边几个小镇,出去玩三个字,方言直译官话,就是出去狂,但实际上,书面应该是出去逛才对。又壁如前方改名为流离郡的旧乐平郡,郡城里方言,赶紧走,叫做连杆横,但其实书面语应该是连赶行。我们扶舟县那边,方言近秦地,与流离郡只各几百里而已,流离郡的方言却是近蜀地。还有旧越地那边儿,很容易听到的,落车、饮茶。再就是我当年行军过洪都,休整了几天,我总听到走进饭铺里的客人互相问恰西哩,后来我才知道,西哩二字,大概是什么的意思。”

师傅说起这些事情,那叫一个如数家珍,姜柚也听得津津有味。

刘景浊便又说了个他自己觉得很有意思的事。

“刚来青椋山时,我在风泉镇里逛,听老人家讲些奇幻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那种,当地人管这个叫讲古经。不过那些个老者,识字的其实不多,所以后来我才知道,应该是古往今来的古今才对。”

姜柚转过头哇了一声,笑道:“古经变成了古今,感觉一下子高雅了好多哎!”

刘景浊笑着摇头,“什么雅俗的,你少纠结这些吧,至雅至俗都是病。”

沿着一条河往上,其实刘景浊来这边儿的次数并不多。

但自落地这几天,已经没少碰见往大雪山去的景炀兵卒了。

那封邸报他当然瞧见了,同样没觉得有什么。

景炀王朝,海战差点儿,陆战无敌。大月也好贵霜也罢,胆敢以炼气士参战,那五龙卫会倾巢而出,来看看那座摩珂院会不会也倾巢而出?

没走多久,刘景浊祭出了飞舟,他也着急回去。

这一晃都出来六年了,在外不思乡,但总还是会近乡情更怯。

坐在飞舟上,姜柚轻声问道:“师傅,我感觉景炀王朝,与离洲的朱雀王朝,玉竹洲的西花王朝,还有神鹿洲那座新鹿王朝,或是婆娑洲的贵霜王朝,区别都很大哎。但是区别在哪里,我也说不上。就是这一路走来,觉得没有别处那么乱。”

刘景浊笑了笑,解释道:“其实啊,我那个爹,也就是景炀太上皇,当年有过一个设想,让景炀王朝没有皇帝,但后来实在是无法实施。因为数百上千年刻在骨子里的忠君爱国四个字,没那么容易丢掉。所以从我爹那一朝,就一直在放权了,除却兵权紧紧握在手中之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内阁才是权柄最大的机构。放在别国,他们不敢也不愿的。”

姜柚闹不懂,这一路上都瞧见好几个争着当皇帝的了,怎么景炀这边儿,个个儿都不想当皇帝呢?

早就听说了,自己的师傅十五岁就成了五品将军了,后来带着五龙卫连灭妖鬼走廊十国,在军中威望极高。按照顾衣珏的说法儿,只要刘景浊愿意,景炀皇位非师傅莫属。虽然师傅不是真正的赵氏血脉,但这都不是问题。

还不止呢,那位也被剥夺明王称号的大伯,当年也是太子,他是连太子都不愿意当,三番两次逃跑,终于在当今皇帝出生之后,把个太子头衔儿让出去了。

其实她不知道,赵坎也不想当皇帝啊!

三兄弟之中,最想走江湖的,是赵坎。

飞舟速度很快,刘景浊给姜柚介绍着这边儿的风土人情,赶在清晨就到了化马县。

一处不大县城,那棵扶舟县老人口中的天之尽头,化马神树,就在城中。

几乎与风泉镇那棵柏树同龄了。

虽然只是几百里的路程,但早年间官道未曾大修,光是从扶舟县到乐平郡就得走个小十天,其中一座山要翻过去就得一天一夜呢,这也是旧乐平郡,如今的流离郡,郡治都在扶舟县的原因。

光是乐平郡都这么远,更别说化马县距离乐平郡还有几百里地了。

也难怪老人们会觉得此地就是天尽头了。

师徒二人皆背剑,进城时难免被盘问了一番。不过刘景浊操着一口地道扶舟县方言,守城兵卒便也没多为难他们。

本地人,总是要优先的。

师徒俩走去一处冒着热气的铺子,刘景浊扯来一张马扎落座,轻声道:“算是这边儿特产了,油茶泡麻花儿,泡别的也行,馒头,馕,都可以,这家好像馕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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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中年人笑着走来,轻声道:“不光油茶,豆腐脑儿肉夹馍都有。”

刘景浊笑了笑,看向姜柚,“想吃肉的话你要一个,我不吃了。”

快到家了,多少还是要顾忌白小豆,免得那个估计长高了很多的丫头埋怨师傅一身肉腥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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