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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晚抬脚踹了下躺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一屁股坐在上面,抬头看天。

"大哥,你快回来吧..."

声音有些沙哑,"你的天下,我快撑不住了…"

阳光透过窗棂,将灰尘照得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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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只有他自己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墙上。

走出医馆时,正遇上驿卒快马加鞭往皇宫送信。

马匹喷着白沫,显然是日夜兼程赶来的。

周晚一眼认出那染血的封漆,来自槐江州。

那里现在什么样?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冻僵的士兵蜷缩在战壕里,看见百姓拆了门板当柴烧,看见母亲们把最后一口粥喂给孩子,自己啃着树皮...

而这一切,上京的百姓不会了解。

他们只会为年夜饭少了一道鲈鱼而抱怨,为烟花比去年少了三响而嘀咕。

皇宫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

周晚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用力擦了擦脸。

再抬头时,眉宇间的疲惫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的目光。

守卫们齐刷刷跪地:"参见王爷!"

微微颔首,大步跨过门槛。

玄色王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蟒纹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会在医馆发呆的周晚,不是那个怀念糖葫芦滋味的周晚。

而是北祁说一不二的,一字并肩王。

宫墙内外,两个世界。

就像这天下,有人张灯结彩盼团圆,有人马革裹尸眠雪原。

朱红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市井的喧嚣彻底隔绝。

周晚站在汉白玉铺就的甬道上,靴底碾过一层薄霜,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两侧持戟侍卫如泥塑木雕,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周晚忽然想起方才街边那个卖糖人的老汉,缺了颗门牙,笑起来却格外喜庆,正给孙儿捏齐天大圣。

金黄的糖稀在苍老的手指间流转,眨眼便成了活灵活现的猴子。

"王爷?"

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

周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摩挲,仿佛还残留着糖稀的甜香。

"陛下可在养心殿?"

"在的,只是…"

太监欲言又止,"刘大人和户部诸位已候了半个时辰…"

周晚嘴角扯出个冷笑。

养心殿的地龙烧得极旺,刚跨过门槛便热浪扑面。

周晚解下大氅随手一抛,早有侍从稳稳接住。

龙案前堆着的奏折比昨日又高了三寸,最上面那本摊开的折子还带着褐色的血渍,是守将用箭射出来的。

"冰面现裂缝,西荒狼骑试探性过江,被我军弩箭击退,然箭矢耗尽,请速调拨…"

周晚指尖划过那个"请"字,墨迹晕染处已经破了洞,显然写折子的人手在发抖。

可看见下面的内容,周晚的眉头皱了起来。

转身,满殿朱紫大臣齐刷刷低头。

有人的官袍下露出丧服边缘,大约是收到了北线的阵亡通知。

"诸君倒是勤勉…"

轻叩龙案,"年关在即,不在家写桃符,跑来这儿闻墨臭?"

不知怎的,脾气忽然上来了。

户部尚书田牧瞧见,胖脸上沁出油汗:"王爷明鉴,各地年俸发放…"

"北线将士的抚恤银还没着落,你们倒惦记起年俸了?"

周晚突然抓起砚台砸在地上,墨汁溅了田牧一身。

"要不要本王带你们去槐江州过年?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辞旧迎新'!"

碎瓷在田牧脚边迸裂,这位二品大员竟吓得扑通跪倒。

脸上虽恐,但心下不慌,因为本就是演戏。

殿外恰好传来隐约的爆竹声,是宫人在试放除夕用的烟花。

多讽刺。

上京的烟花匠在琢磨如何让"万寿无疆"的字样在空中多停留片刻,而槐江州的士兵正用身体丈量冰层厚度,生怕西荒铁骑趁夜偷袭。

"没事儿赶紧回去歇着吧…"

周晚一声令下,几位大臣告退。

珠帘后传来窸窣响动。

黑夜假扮的"易年"机械地抬起手,在奏折上盖下玉玺。

周晚瞥了眼内容,是批准礼部除夕宴的章程。

好得很。

北线士兵啃着冻硬的饼子,南境难民嚼着树皮,而我们的官员在操心御膳房该上几道点心。

"又是他们让的?"

周晚问着,换来了黑夜的一个白眼。

"你不在我能怎么办,他们说盖就盖呗…"

说着,起身时不小心露出了手腕位置,那里有道新鲜的剑伤。

昨夜,有刺客。

有些事,瞒不了太久了。

当黑夜显出本体的那一刻,可能这座皇城会先于大陆崩塌。

但没有办法,只能挺着。

夜幕降临时候,周晚看向宫外。

长街尽头,几个孩童正在堆雪人,不知谁给雪人系了条红围巾,远远望去像道伤口。

更远处,回春堂的灯笼已经点亮,在暮色中温暖如豆。

周晚突然很想喝一碗龙桃熬的姜汤,总是太辣,却让人从胃里暖到指尖。

"王爷,回府吗?"

随从轻声问。

周晚摇摇头,起身走向天牢方向。

夜风卷着碎雪掠过宫墙,吹进渐浓的年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