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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厉,又是裴厉。

从昨天晚上的文艺汇演开始,不管是朋友圈还是聊天群,不管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教室里,永远都有人在不断地提起这个名字。

所有人都在拿他跟裴厉比较。

他排练两星期就成绩下降,裴厉没有。

他成绩再好,也不会像裴厉那样受女生关注。

他以前是第一,但在裴厉转学过来之后,再也没有拿过第一名。

他试图讨好的数竞老师,对他视若无睹,却那么看重裴厉。

他不会做的题,别人都觉得裴厉肯定会做。

就连曾经最看重他的老杜,都会说,“这道题裴厉肯定有更简单的解法,你可以去跟裴厉探讨一下。”

还有贺闻溪。

从不将他放在眼里,却独独对裴厉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儿另眼相看,这更是将他的脸面死死踩到了地上。

手指仿佛要将笔杆捏断一般,汤锐脸上的沉郁更重了。

因着上次面摊的老板娘被几个混混欺负了的事,贺闻溪最近五天里有四天都会去南门吃面。

一开始江颂和彭蒿还会一起,没想到这两个人很不坚定,连着吃了三四次后直接叛逃了,于是去南门的只剩他和裴厉。

老板娘看见他们过来,笑着招呼:“今天想吃什么?”

熟练地点完单,贺闻溪就听老板娘道:“你们昨天演得很好,很精彩!”

突然被这么一夸,贺闻溪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了:“您也看了?”

“上午大课间有学生跑来吃面,正好听见他们在聊,我就跟着一起看了视频。”老板娘很好奇,“然后呢,王储杀死了摄政王,这就是结局吗?”

贺闻溪思考几秒:“王储应该会登基成为国王,但他很难过,他对摄政王的情绪很复杂,他一方面爱他,因为摄政王是他的挚友,一方面又很恨他,因为摄政王将他关了起来,剥夺了他的权力和自由。”

等两人把面端到凉亭的石桌上,裴厉掰开一次性筷子,先递给贺闻溪:“以前没听你这么说过。”

接下筷子,贺闻溪问:“王储对摄政王感情的看法吗?”

“对。”

细碎的阳光落在亭子边,树影摇晃,贺闻溪摆开长腿,夹了一块小的牛肉,得意道:“我很认真演戏的好吧?还仔细分析了王储和摄政王的心理!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肯定要往王储恨摄政王的方向演,你呢,你觉得摄政王对王储什么感觉?”

裴厉视线落在贺闻溪搭在石桌上的手腕上,那里的伤痕已经完全愈合,看不见痕迹。

他回答:“他喜欢他。”

贺闻溪立刻赞同道:“我也觉得!他当了摄政王,竟然都不杀王储,除了喜欢,真的没有别的理由!”

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贺闻溪点开看了眼,惊讶地和裴厉对视:“我爸说,他和我妈还有我爷爷要准备回来了。”

贺闻溪觉得挺神奇的。

就算是名义上的收养,但家里多了个人这种事,三个大人竟然没一个回来。

“你不要多想,我爸妈和我爷爷不是要冷待你什么的,他们三个怎么说呢,爱好十分一致,就是赚钱和工作。”

贺闻溪担心裴厉心里难受,连忙解释,“我爷爷现在都六七十岁的人了,依然奋斗在赚钱的最前线,我爸和我妈商业联姻,但这些年因为都是工作机器,爱情亲情不知道有没有,反倒惺惺相惜起来了。”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裴厉其实不怎么在意贺家的人对他的态度和看法,他已经十七岁,很快就会成年。成年后,很多事情,就都没了掣肘。

不过,到贺家住了这么久,两个人几乎是朝夕相处,但他印象里,贺闻溪很少接到家人的电话,而且他父亲仅有的三次电话,通话时间都非常短。

“他们都不在家,你会不会想他们?”

见裴厉确实没放在心上,贺闻溪就没再纠结,他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小时候会,特别是晚上和要开家长会的时候,但习惯了就不想了。况且想也没用,又不是我说想他们了,他们就会回来,懒得想了。”他顿了顿,“那你会想你的父母吗?”

裴厉毫无犹豫地回答:“不会,我不需要他们。”

两人吃完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走回了教室。

不过贺闻溪敏感地发现,路上好像总有人在看他们,偶尔还会听见“裴厉”的名字。

从后门进了教室,贺闻溪坐到位置上,正在思考先做数学还是先把英语作文写了,就见江颂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开口:“溪哥,你看见五校共进群里的消息了吗?”

贺闻溪转了转手里的笔,疑惑:“什么消息?我没加那个群。”

江颂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摊开了习题册的裴厉,递出手机:“主要的聊天记录我截图了,我觉得溪哥你还是看看比较好。”

伸手将手机接过来,贺闻溪一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直到看清第一张截图上的聊天内容,他懒散的神情立刻收敛干净,眼神变得冷凝。

【小号:有人知道裴厉是个孤儿吗?如果知道,那你知道他十三岁被收养家庭退养,扔回了孤儿院的事吗?】

【小号:退养的理由是,裴厉和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无法好好相处。这心理是有多阴暗,才会因为这个原因被直接退回孤儿院?】

【小号:这些都是记录在孤儿院的档案里的,要是谁觉得我胡说八道,可以自己去查档案记录,看我有没有编一个字。】

【小号:另外,裴厉高二下学期还转学,是嫌弃七中钱少,冲着章可贞的一万奖学金来的。也是,孤儿确实爱钱,要不大家给你捐一点?】

【小号:据说他又被收养了?不知道现在收养他的家里有没有孩子,要是有,这种爱钱又心理阴暗的白眼狼,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可是对上一任养父母三岁的小孩都能下得去手的人!】

江颂见贺闻溪每一张截图都看得很慢,不由咽了咽唾沫,只觉得隔着一张课桌的距离,他都快承受不住他溪哥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和杀气了。

贺闻溪看完,只觉每一个字都如同利箭一般,扎的他生疼。心头像是被点了一把火,躁意积攒在胸腔,横冲直撞。

想起裴厉在冬天的夜晚,独自一人跑回孤儿院,又一个人坐在紧闭的门口等着天亮,他揣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指不由捏紧,直将掌心掐出极深的指甲印来。

将手机递给裴厉,贺闻溪尽量将语气放得云淡风轻:“有人造你谣。”

江颂一惊,就想去把手机拿回来,一边猛朝贺闻溪使眼色。

这种恶毒的谣言给本人看,他溪哥怎么想的?

贺闻溪觉得,裴厉早晚都会知道这件事,与其从别人那里听来风言风语,蒙在鼓里被指点议论,不如先清楚事情的始末。

看完截图,裴厉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将手机还给江颂时,还说了声“谢谢”。

搂着手机,江颂想说点什么,但看了看贺闻溪冷得跟要掉冰渣一样的眼神,还是转过身,决定暂时远离冷气源头,又回头补了一句,“有什么能帮到忙的一定叫我!”

沉默了半分钟,贺闻溪眉宇间勉强压着躁意,手上的笔转得飞快:“背后那个人特意把消息发在了一两千人的大群里,就是想让谣言传出去。那个人肯定是四中的,应该还去了孤儿院,或者我去找人查他IP地址也行,反正只要做过事,肯定就会留下痕迹,不怕找不出他!”

裴厉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拔开一支笔的笔帽,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一行字,递了过去。

贺闻溪接下,只见淡蓝色的便利贴上,笔划有些乱,但每一横每一竖都很用力,写着:你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