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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有点吵,池野应该是在往安静的地方走,边走边问:“在做题?”

灯光下,闻箫的睫毛像盛着丝缕光线,侧脸被勾勒出精细的线条。他习惯性地望向窗外,“嗯,你呢,晚饭吃了吗?”

“刚刚吃完,忙忘了,”池野语气很轻松,“今天原本想来学校的。”他嗓音低下去,添了温柔的味道,“四天没见你了。”

闻箫转笔的手刹那停滞:“不是视频了吗。”

池野笑着反驳:“这差别大了,见面能亲你,视频能吗?见面还能抱你,视频也不能。二者待遇相差太大,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闻箫听着池野的声音,安安静静地不去打断,甚至连他字里透出的笑都很仔细地去听了,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细细描画池野此时的模样和笑容。

他也很想他,也很想见面——但这句话不能说出来。

于是,池野听见闻箫说,“同桌,要求不能太高,视频已经不错了。”

“草,”池野打商量,“那可以攒攒吗?”

闻箫疑惑:“攒什么?”

池野:“按照一天见一次的正常频率算,下次见面,把这几天积压的拥抱和亲吻都一次清零?”

顿了几秒,闻箫回答,“好。”

话说到这里,两人呼吸都重了两分。闻箫转笔的速度加快,心里有点躁,起身将卧室的窗户开到最大,吹了几阵凉风才算好受一点。

听见风声,池野问,“开窗了?”

闻箫倚着窗框:“嗯,很热。”

“箫箫,你这是存心勾引。”池野的嗓音隔着信号,带着一点沙哑,“我现在也很热。”

两人间,是少年人最清澈的性感。

闻箫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看着对面漆黑的窗户,回答,“自己去买瓶冰可乐,降降温,顺便——”

池野:“顺便什么?”

闻箫:“顺便杀杀精。”

又说了几句,电话挂断,闻箫在书桌前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手机响了,他随手打开,是池野发了张手握可乐的图片过来。

把图片放大,可以看见他劲瘦的手腕,以及瓶身上密布的水珠。

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闻箫打字:“感觉怎么样?”

池野发了一条语音,嗓音带着笑:“以后想你了就买瓶可乐。”

第二天,程小宁早早就开了校园广播念考试注意事项,在“不要交头接耳、不得使用手机等通讯设备”几句话上,还加了重音。

赵一阳和上官煜还有许睿都在第一考场,闻箫踏进教室门的那一刻,就被他们三个瞄上了,“终于来了,这道题!这道题我们三个选了三种答案出来,只有你能拯救我们于三足鼎立了!”

闻箫接过题集,“数学?”

“嗐,语文临时抱佛脚抱不动,还是看看数理化比较有现实意义。”赵一阳凑过去,“我选的A上官B许睿D,我们哪个是对的?”

闻箫看完,拿笔算了算,“C。”

“我靠,又是这样!”许睿爆了句粗口,“决定了,这次要是遇见拿不准的题,不扔橡皮擦了,都选C!”

赵一阳:“有道理,我也不算卦了,选C选C!”

上官煜想起,“池哥来了吗?刚老许挨着考场转悠,说最后一个考场没看见池哥。”

闻箫把手里的题集放下,垂下眼:“我没跟他一起。”

赵一阳语气轻松地接话,“池哥估计又是踩铃声进考场,门卫早把他认熟了,直接刷脸。”

闻箫的座位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考场在一楼,靠窗,朝外正好能看见主干道。有老师急匆匆经过,也有一边吃早饭一边背书的学生走过去。没什么心思复习做题,闻箫望着窗外出神。

考室里好几个都想找他问题,但你朝我使眼色我朝你使眼色,没人动。终于有个拎着错题集,走了两步还是退了回来。明明是同龄人,但就是有点怯,不敢靠太近。

铃声响起来,监考老师拿着牛皮纸密封袋进教室,开始拆卷子。闻箫视线盯着窗外没动——没看见池野。

一直到开考后半小时,主干道上都没有看见池野经过。

闻箫没有再看,低头做题。

收完卷子,赵一阳起身兴奋招呼,“给池哥打个电话,我们吃食堂还是朝小吃街进发?两边估计都是一样的等,反正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冲刺时机!”

三个人等着闻箫打电话。

手机开机,刚连上网,一阵“叮叮”的提示音乱响。闻箫打开,全是池野发来的消息。

“池野:我不来学校考试了,芽芽发烧,我带她去医院。”

“池野:高烧三十九度,医生说是肺炎,要住院。”

“池野:医生问烧了多久,我回答不出来。昨晚我不在家,今天早上七点才回去。芽芽说她昨天睡觉的时候就感觉有点热。但我不知道。”

“池野:我不知道她发烧了。”

“池野:我竟然不知道。”

“池野:跟芽芽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请了假。住院手续办好了。芽芽输液扎针的时候都没有哭。”

最后一条消息,池野只发了两个字,“箫箫。”

直到胸廓闷胀,闻箫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气没有呼吸。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道应该打什么字。

无论什么话,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闻箫最后打了字,“我过来?”

隔了几分钟池野才回复:“好,考完,考完再过来。”

儿科医院在一环内,不远。路过急诊,里面灯火通明,不少人还排着队。

跟着指示牌走到住院部,又对照着床号找到了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闻箫停住。

病房里有两张床,一张空着,另一张病床上,芽芽正靠着枕头专心看动画,头上编的小辫子和别的粉红色发卡整整齐齐。

电视挂在墙壁上,声音开得不大。

床边的陪护椅里,池野斜倚着,已经睡着了。陪护椅又窄又短,容不下池野,他以有些别扭的姿势,长腿支着地,浑身透出疲倦。

闻箫轻声走了进去,见芽芽转过头看向自己,他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做了“嘘——”的手势。

芽芽回头看了眼她哥哥,弯着眼睛,也学着闻箫做了“嘘”的姿势。

走到病床边,闻箫伸手摸了摸芽芽的额头,还是烫手,低声问,“难受吗?”

芽芽用气声说悄悄话,清澈的眼睛亮亮的:“可乐哥哥,我不难受,而且我不用做作业啦!”

说着话,她咳嗽了两声,脸发红。

池野醒了。

他睁开眼,视线落在站在床边的闻箫身上,有两秒的出神,回过神来,“你来了?”

嗓音沙哑得厉害。

闻箫把书包放下,“你回去睡觉。”

池野下意识回答:“我——”

闻箫重复,语气甚至算得上强硬:“你回去,洗澡,吃饭,睡一觉。现在是晚上七点,你凌晨两点再过来。”

池野站在原地没动。他注视着闻箫,眼底有无数情绪在翻涌,最后通通被他压在了最深处。

“好。”池野说完,喉结动了动。

闻箫喉口跟着发涩,再说话时,嗓音软了几分,“我陪着芽芽,不用担心。”

池野视线半寸没有移开,眼神近乎贪婪地打量闻箫。他点头,“我不担心。”

闻箫触到他的眼神,仿佛被其中的火星烫了一下,别开视线:“那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在池野往外走了几步后,闻箫又出声叫住他,“池野。”

池野回头,走了过来。

隔得近,池野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加明显,他虽然强撑着,但身上透出的疲惫全然掩藏不住。

两人站得很近。

池野发现,有些本能是无法遏制的。

就像他明明只是跟闻箫这么近距离地站着,心脏都比平时跳得厉害。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抱他,想要再靠这个人更近一点,想跟他说话,甚至想把一整天积攒的、乱七八糟、根本理不清的情绪和想法通通告诉这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想他。

甚至在从浅睡眠里被惊醒,睁开眼的第一秒看见他就站在那里时,心里迸开的喜悦像原上的野草一般疯长。

余光看见闻箫蓝白色校服的拉链下滑,池野垂眼,帮他把拉链拉上去了一些。

这个动作仿佛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静,下一秒,闻箫伸手捂住了芽芽的眼睛,同时,他倾身,吻在了池野的嘴唇上。

很重的一个吻,明明只停留了短短几秒,却让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