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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得到的却是,她宁愿死,也要推开她。

晏潮生在弱水下,骨血消融。少女身影却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

天光破开黎明,妖山迎来的日出。

弱水更像一片荡漾的银色天河,琉双手指搭在岸边,爬了上去。

身上的弱水不会沾染上她的身体,她微微喘着气,打算恢复力气以后,用徽灵之力重塑肉身。

她庆幸地想,她也是很厉害的,绝没有丢空桑的脸。

一只手,骤然捉紧她半透明的胳膊:“山主呢?”

琉双抬眸,看见一个大熟人。总是沉默寡言,像一把利刃的伏珩大人,原来这么早,他就效忠晏潮生了。

她顿了顿,往身后一指:“许是还在弱水里。”

“你!”伏珩怒道,“山主下去救你,你却自己上来不管他。”

琉双褪去在弱水中的惊慌,听见他的质问,有些莫名其妙。

伏珩觉得嗓子发干:“山主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

“伏珩大人,”她说,“我没有让他下来救我,我不需要他这样,也不想让他救。”

她苍白地笑了笑,眼睛却很亮,很坚定:“我只想他离我远些,你能讲些道理吗?”她又不是任由他们摆布,听从晏潮生心意的木偶。他给她什么,她都得受着。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痛,就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怎么了,有错吗?

伏珩慢慢松开她胳膊,脸色依旧沉郁,冷着脸,就要往弱水里跳。

他的忠诚倒是毋庸置疑,快得琉双根本拦不住。

琉双还未来得及看弱水下的情况,一道视线已然幽幽锁定了她,确切说,在看着她手中的息壤。

她握紧第五条灵脉,皱眉道:“风伏命。”

果然,上空落下一道锐利的残影,直奔她而来。

也就在此刻,弱水中光影濯濯,一道玄光阻止了伏珩下去找人的动作,同时,也扣住了风伏命袭向琉双的手。

琉双没想到,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晏潮生。

他竟然上来了!

此刻,他脸色惨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气,像一具尸体,他挡住风伏命的手,上面也没有一点儿血肉,只剩下被腐蚀干净的白骨。那骨头,带着浅浅的银色。

他一言不发,挡在了她的面前,没有看风伏命,反而回过头来看琉双。

晏潮生眼里负载了许多沉重的东西,对上她清澈无暇的眼眸,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

晏潮生快要到弱水水面时,正好听见伏珩说:“山主喜欢你。”

旋即他听见她说:“可我不喜欢他,我不需要他这样,也不想让他救,我只想他离我远些。”

到底还是听她亲口说出来了,这几日的自欺欺人,彻底沦为泡影。

晏潮生说不清自己身上,哪一个地方最痛,弱水会破开封印,他被尘封的丹田与识海,一并在弱水中解开。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也明白过来,那日在镇妖塔,为何如此多的大妖,自爆毁塔,因为他们要救他出去。

他眸中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承载了数万年的死寂,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哑声道:“走,我帮你拖住他。”

她的手那么小,又小又柔软,可只在他掌心停留了一瞬,就从他掌心里抽了出去。

“你别碰我。”她下意识抽出手去,抿了抿唇,轻轻地说。仿佛他是什么她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他心里也像被轻轻扎了一下,很轻的力度,却扎得他生疼。她看向另一个方向,眼睛里的光纯净。

有一刹,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恨极了她。

这时,细碎的阳光下,有人从仙鹤上走下来,他缓步而来,步履从容:“看来我来晚了。”

琉双转头看过去,有几分怔然。她如今心境不同,比当时重活过来,见到少幽,还要复杂。

她记起来,在杏花开得最烂漫的时候,眼前的男子在树下为她梳头,那种悠然。她记得,他们结伴走过寂寂人间,她从他身上,领略了第一份有温度的温柔。

“少幽,你也是来寻灵脉的?”

少幽转眸看她,颔首:“不过,看来灵脉已经被仙子拿到了。”

琉双问他:“那你会抢吗?”

灵脉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自然也包括同样面临灵脉枯竭问题的昆仑。

少幽没想到她会直白地问出来,他摇头。

“若你需要,我护你离开。”少幽说道,他其实只是有礼地一说,息壤无疑是她用命换来的,他料想琉双不会轻信自己。

他不远千里赶来,确实也迫切需要息壤灵脉。

琉双却因这一句话,朝他走过去。

她从晏潮生身边走向少幽时,一眼也没看晏潮生,一如她当年走向晏潮生,没有看见身后落寞的少幽。

晏潮生的躯体,颤得厉害,只剩白骨的拳头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