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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橙色预警,防汛应急响应提升为1级,庆州站超警戒水位1.02米。房屋坍塌,数万人被困,救援官兵奔赴现场紧急救援。

“”一楼被淹,林泰调着电视频道,一边看新闻,一边拨打李政的手机。已经尝试了两个小时,还是打不通电话。

沈亚萍问:“怎么样?”

林泰说:“我先报警。”

**

黄沙滚滚,水流湍急,李政抵着一棵树,用力单手抓住,另一只手使劲抱着周焱。

手上刺到尖锐物,红色的血液从黄水中冒出,树被冲断,他用力抱紧她。

等再次停下,李政趴在了一块草滩上。

草滩大约两个平方,李政把周焱放上去,解开她腰上的书包扣,将她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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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平,摸着她的脸叫她:“周焱?周焱?”

周焱没有回应。

李政给她做起心肺复苏,周焱很快就咳出了水。

周焱睁开眼,浑浑噩噩叫了声:“李政!”

“我在,我在。”

周焱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抱住他,心有余悸地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李政,李政……”

李政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周焱缓过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四面环水,水流湍急,他们仿佛坐在一座孤岛上,岸边离他们几十米远,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游过去,否则只会被水流再次冲走。

周焱惊惧:“李政,这是什么地方?”

李政说:“别怕,你手机是不是放书包里?”

周焱想起来,立刻打开书包,里面的本子已经被泡软了,她拿出手机摁了一下,没有反应。

周焱说:“手机坏了。怎么办?”

“等着救援。”

“他们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吗?”

“没事,也许晚一点水就能退去了。

周焱把腿缩起来,紧紧靠着李政,仍旧不敢置信。

李政的手在草滩上摸了一下,碰到了周焱的手,他握住了,问:“冷不冷?”

周焱摇头。

李政又问了声:“冷不冷?”

周焱愣了下,说:“不冷。”

飘着小雨,淋久了,寒意丝丝渗进了皮肤,李政摸了摸她的胳膊,把她抱了下。

周焱靠在他怀里,说:“李政。”

“嗯?”

“我害怕。”

“我知道。”

“我刚才差点就死了。”

李政紧了下她的胳膊:“瞎说什么。”

周焱抱紧他。

李政拍着她的背说:“别胡思乱想,我们说会儿话,分散分散你的注意力。”

“……说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

周焱愣了下,她似乎也不知道李政喜欢吃什么。

周焱说:“我喜欢吃鱼。”

“还有呢?”

“蔬菜基本都喜欢。”

“喜欢吃什么零食?”

周焱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小时候喜欢吃浪味仙。你呢?”

李政说:“我?我什么都爱吃。”

“没特别喜欢的?”

“……肉?”

“也算。”

李政问:“喜欢什么电影?”

“我不爱看电影,你呢?”

“我也不爱。”

李政问:“平常放假你都干什么?”

周焱说:“看书。”

“……没别的了?”

“基本没有。”

“上回不是说你也挺会玩?”

“什么时候说过?”

“在船上的时候。”

“不记得了。”周焱说,“唱歌算吗?”

李政问:“去ktv?”

“偶尔会跟同学去。”

李政笑道:“还当你是个呆子。”

周焱看向李政:“那你平常放假都干什么?”

李政的视线没落在她脸上:“睡大觉,喝酒。”

“以前也这样?”

李政说:“以前不是。”

“以前什么样?”

李政回忆:“周末出海,有时候玩牌,打打台球。”

聊着天,时间过得快,周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李政问:“饿不饿?”

“还好,你呢?”

“糖还在不在?”

“你要吃?”周焱从书包里拿出来,打开袋子让李政拿。

李政却伸着手没动,说:“给我拿一颗。”

周焱拿了一颗绿色的糖放他手上,李政拆开吃了,周焱突然看见他手上的一道口子,“你受伤了!”

“小事。”

周焱捧起他的手,“伤口很深。”

“没感觉。”

“你哪儿弄开的?”

李政说:“刚才抓了一棵树,没抓准。”

周焱摸了下伤口,往边上找了找,没有东西能包扎,她捧住李政的手,低下头,往伤口上舔了一下。

李政一僵,周焱又舔了几下,双手合住他的手,说:“你刚才都没放开我吗?”

“……嗯。”李政的手摸到了她的,再慢慢上去,摸了下她的头。

细雨也停了,水流仍旧湍急,不知道是不是周焱的错觉,她觉得水位又涨了,不禁又往李政身边缩了下。

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的,除了水流声,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没人在附近,也没人来救他们。

周焱靠在李政怀里,问:“你什么时候喜欢的?”

“……”

周焱没看着人,她望着黄沙色的汪洋,脑中想的却是绿色的江水。清澈的能看见底下的石头,船舶行走在上面,风景如画。

身后的人过了半晌才说:“你马齿苋在哪儿采的?”

“嗯?”周焱愣了下,“路边。”

“那回挣了多少钱?”

“……二十几。”

李政下巴抵在她头顶,嘴唇碰了几下,才低声说:“那天我从船上下来,看见你蹲在那儿卖野菜,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你还在。”

李政说:“那天我把你拉回了船上。”

那么早的时候,他其实拉过她一回,那天她咬着白馒头,拿着矿泉水,蹲在脏兮兮的菜摊上,他把她拉了起来,当时正值夕阳。

周焱从他怀里出来,转过身,亲上他的嘴唇。李政顿了一下,用力将她的腰一搂,吻着人,手在她衣底下摸着,渐渐将人放倒,提起她的一条腿,挤在她中间。

小小的草滩上挤着两个人,洪水中开辟了一个小世界,只剩下了他们。

周焱度过了最漫长的二十七天,她细数这些日子。

第一天她从船上醒来,第二天李政弃她而去,第三天他第一次将她拉回,第四天她遇上了河霸落水,李政救了她。

第十三天的时候她站在了雾中,天地茫茫只剩下那一艘船舶。

第十五天的时候李政教她游泳。

第十七天李政在码头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回来。

后来,他们看到了第一缕阳光,李政亲了她的额头,为她打了一张椅子,在船顶为她放烟花。

她还有栽在花盆里融化成泥的小草发圈,还有那七个丑娃娃。

漫长的二十七天,像是走过了一辈子。

这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与自己的生命同等,珍而重之。

李政在她耳边低声说:“。”

周焱搂紧他,眼睛发热。

**

李政把周焱重新抱进怀里,让她躺在他胸口。周焱闭着眼,与他五指交叉,两人时不时亲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有渐渐暗下来的迹象,湍急的水流却没有缓停的趋势。

周焱拿出糖果,李政摊开手。

周焱没给,她拆了颗糖,递到他嘴边,李政却微微侧了下头,没有动静,周焱问:“不要?”

李政迟疑了一下,往前靠了点,咬住了糖。

周焱刚拆开另一颗,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有没有人——”

周焱一愣,立刻站了起来:“这里,这里有人!”

没一会儿,周焱看见了几个救援人员从远处跑了过来,她大力挥着手:“这里——”

“你们等一下,不要动,我们马上来救你们!”对方大声喊话。

周焱看向还坐在草滩的李政,拉了拉他,说:“快起来!”

李政笑了笑,站了起来。

救援人员商量着营救方法,水流太急,不能贸然施救,最后他们找来救生抛投器,大声喊:“你们让开点,我现在把抛投器射过来,待会儿给你们传救生衣和轮胎,把你们拉过来!”

周焱拉着李政立刻往边上让开。

救生抛投器射了过来,救援人员又喊:“你们拉住那头!”

周焱赶紧拉住,两副救生衣和轮胎很快就传了过来。

周焱穿上救生衣,套上轮胎,说:“你先过去。”

李政还没穿完,说:“你先,小心点,你不会游泳。”

救援人员喊:“女孩儿先过来,快点!”

周焱拉住绳索,听着指令,配合着救援人员的动作,几十米的距离,费了番功夫才到了对岸。

周焱摘下轮胎,喊:“李政!”

李政笑着跟她挥了下手。

绳索又一次被抛了过来,救援人员喊:“抓住!”

李政蹲了下来。

过了会儿,救援人员奇怪道:“抓住呀!抓住绳索!”

李政抬了下手,示意知道了。

然后,他弯着腰,在草滩上一点一点的摸索着。

周焱怔怔地看着他,“李政——”

“没事!”李政回了一句,说完,他还在摸索着。

他的手在草滩上摸了一下,碰到了她的手,然后握住;

她看向他,他的视线却没落在她脸上;

他要她把糖果放在他手里;

她把糖果递到他嘴边,他没有动。

周焱嗓子哽咽:“李政……”

李政跪在了草滩上,仔细的摸着,终于摸到了,他朝岸边笑了下,与周焱错开了几十度。

周焱泪如雨下。

**

这次洪水受灾群众多达四十万,“”的损失不算小,沈亚萍重新装修了餐厅,这几天正好方便张妍溪几人拍摄纪实。

一堆拍摄器材堆了进来,沈亚萍说:“别刮花我的地板,小心点放。”

张妍溪笑道:“你怎么对地板特别洁癖?连雨伞都不让拿进来就怕淋湿地板。”

沈亚萍说:“我上回要开那新餐厅,就是踩地板脚滑摔了一跤,最后弄碎了一堆玻璃,伤口养了几个月才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张妍溪往角落那桌望了眼,问,“林泰还没走?他要在庆州定居了?”

沈亚萍说:“别理他,他的车子被洪水吞了,心疼着呢,又不能找人家赔。”

“诶,对了,周焱回去了?”

“嗯,刚走没几天,得准备开学了。”

张妍溪感慨:“她年纪这么小,却经历了这么多。”

“她倒还好,她妈刑期不长,很快就能团聚。”

张妍溪摇头:“我始终没法理解她妈|的这种做法,高忠光虽然已经接受调查了,可是她妈妈以后的日子还长,值得吗?”

沈亚萍笑了笑,说:“有句老话叫‘别人的事情头顶过,自己的事情穿心过’,不到你头上,值不值得,都不是你能以为的。”

角落里的林泰嚷了声:“我能不能告什么气象部门防汛部门啊?我这车他们也应该负上责任吧?”

**

八月,烈日炎炎。

江上波光粼粼,碧水清澈。

周焱坐在甲板上,翻着课本看,阳光太刺眼,她把晾衣架挪了挪位置,正好遮阴。

欣欣蹦蹦跳跳过来,缠着周焱说:“白姐姐,陪我嘛!”

周焱道:“晚点陪你啊,我先看会儿书。”

“你真的要当老师啊?”

“当然啊。”

欣欣嘟嘴:“当老师有什么好的啊。”

“……是啊,”周焱的视线从书本上挪开,望着江面说,“老师也不是很好。”

“啊?老师不好吗?”

周焱又摇头:“老师呢,是太好了,他们教我们做好人做好事,脚踏实地,遵纪守法,作弊可耻,可是社会却告诉我不是这样,作弊的人也许活得依旧光鲜。”

欣欣听得半知半解,开心道:“那就别做老师啦,陪我玩嘛!”

周焱说:“那不行,那我更要做老师啊。”

“啊?”

“告诉他们欣欣到现在还没学会拼音!”

欣欣生气道:“哼,不跟你玩了!”噔噔噔,跑去了船头。

周焱笑了笑。

李政从船舱里走出来,说:“你也就这点本事,成天耍小孩儿玩。”

周焱说:“这是教不是耍!”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李政问:“到哪里了?”

周焱望向岸边,一眼就见到了一株昂然独立的柏树,烈日下站得像一柄尺,枝叶繁茂。

周焱说:“到冀柏树了。”

秀才和老媪的故事,讲述希望的故事。

“太阳这么晒,你要在外面看书?”

“看得眼睛疼了,还是进去吧。哎对了,老刘叔帮你把船开回去,他自己不做生意了?”

“我把我的生意介绍给他。”

李政扶着门框,踩下一级台阶,转身递手。

周焱又看了眼岸边的那株冀柏树,笑了下,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正文完)

番外一你是我的眼(上)

舅公一见到李政,眼睛立刻红了,挥了挥布满老茧的手,问:“看得见吗?”

李政顿了两秒,才摇头。

舅公到底没让眼泪掉下来:“造了什么孽哦,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一个月,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

李政满不在乎地敲了敲桌子:“什么味儿?菜糊了?”

“哎呀!”舅公拍了记大腿,急急忙忙奔回厨房。

李政的手没从桌上拿开,他摸索了一下,碰到了筷子,“先吃着,是不是饿了?”

周焱一直看着他,听见他跟她说话,她这才握住他的手,说:“一点都不饿。”语气强调,透着股说不出的执拗。

李政笑了笑,拨开筷子,反手握住她,捏了两下,又拉到嘴边亲了几口,周焱脸红,说:“干嘛呀,舅公在呢!”

李政说:“管他!”

周焱抽了抽手,心虚地看了眼厨房,“别闹了!”

李政不放人,握着她的手,就贴在自己嘴边,周焱只好说:“我饿啦!”

李政一笑,终于松开她,周焱咬着嘴唇偷偷往他胳膊上拧了一记,再老老实实端坐好,等舅公端着菜出来,她才想起上前帮忙。

“你坐着坐着!”舅公把菜放桌上,“你俩快吃,别凉了,这小龙虾是我昨天去乡下捉来的,洗得老干净了。”

说完才意识到如今李政行动不便,正后悔着,就见周焱拿起一只小龙虾,三两下剥好了,放到李政的碗里,李政端起小碗,夹起剥好的小龙虾吃了,说:“唔,花椒放多了。”舅公眉开眼笑。

吃完饭,李政没打算住这里,拉着周焱散步回去了。盛夏晚七点,红霞未褪,温热的风吹散少许暑气,堤坝边车来车往,不少孩子涌入了附近的游泳馆,周焱挽着李政的胳膊边走边说:“右手边好像在建公园?就是那个小区对面那块树林。不过公园是不是太小了?还搭了一个舞台呢。一、二、三……总共栽了六棵树。”

李政侧过脸,眼睛望着虚空,仿佛在用耳朵看着“公园”,说:“这地方造了快半年了,估计就是个跳广场舞的地方。”

“那也太小了,中间还种树了,整块地直径都没两百米,转都转不开。”周焱好奇打量。

李政说:“等过两个月造好了不就知道了。”

过两个月就开学了,周焱不再执着“公园”,说起了其他,比如从游泳馆里跑出一个没穿裤子的五岁男孩,比如刚开过去一辆载着满车花卉的货车,再比如河面上飞过一只白色的大鸟,李政大部分时间都静静听着,偶尔才发表一句评价或疑问。

回到船上,周焱先替李政放水洗澡。头几天李政不适应,都是周焱帮他洗,现在李政已经能够独自在浴室中摸索,周焱并不放心,但她从来不说,只在关上浴室门之后,静静站在门口等待,直到里面的水声彻底停了,她才离开。

晚上两人睡在里面的卧室,周焱睁眼看着天花板,过了许久,才听见身边的人喘息声加重,她不由握了握拳,下一秒,边上的人一个翻身,昏暗的船舱里只余暧昧声此起彼伏。这是两人的第二回,没有初次的强迫,却似乎比初次更加激烈,直到岸边再也听不见一丝车声人声,李政才大汗淋漓地把周焱搂进怀里,安抚地亲着她的头顶,手也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周焱神志不清地嘟囔了声:“洗澡……”

李政下了床,把周焱打横抱起,迈出第一步时迟疑了一下,步子一拐,慢慢走出了卧室。这艘船他无比熟悉,一个人独自走了两年,从门口到卧室有几步他都能估出来,直到“嚓”的一声,他撞到了一把椅子。

周焱登时清醒过来,挣了一下,声音还有一丝沙哑:“我下来。”

李政没有动,黑暗中,周焱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到胸侧的手微微紧了一下,随即很快松开,她如愿落了地。脚一沾地,周焱立刻抱住李政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过了一会儿,李政才重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去洗手间的路,是周焱牵着他走完的。

第二天早起赶去市医院,拥挤的公车上有人给李政让座,善举让人无法拒绝,李政道了谢,面无表情坐下,周焱站在座椅边说:“刚才都没吃饱,到了那儿我们再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

“我想吃小馄饨。”

李政笑笑。

周焱扫见车尾共座一张椅子的少年情侣,头脑一热,说:“站着好累。”一屁股坐到了李政的腿上。

两人都愣住了,尤其是周焱,浑身僵硬,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想起来。李政闷笑,搂住她说:“别动,抱着刚刚好。”

周焱推了推他,根本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表情,小声说:“放开。”

“不是说站着累么?”

“难看死了。”周焱红着脸,尴尬地瞄了瞄周围,果然见到好几个偷瞄她的乘客,把脸埋到李政胸口,“手松开,人家看过来了。”

李政说:“已经被人看见了,不差这会儿。”

周焱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威胁道:“快点啊!李政!”

李政又笑了两声,终于不再逗她,周焱急慌慌站起身,低着头朝着窗,自我催眠好半天。有了这个小插曲,换乘下一辆车,司机师傅好心地播放为老幼病残让座的广播时,李政的脸上始终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