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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容才抄了一篇书,这会儿正瞧着枇杷带丫鬟们剥才买来的栗子。

小厨房里备着切成块的鸡肉,等栗子剥好煮熟了,将鸡肉加酒和酱酒煨到七分熟,再加上栗子和笋块,再煨三分,加点饴糖后出锅,做出一道栗子炒鸡,味道极好。

令容虽爱美食,厨艺上却手生,通常都是她出谋划策,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红菱来做。

红菱比她大两岁,是府里一位厨娘的女儿,极擅厨艺,时常会做些糕点,不止令容喜欢,宋姑和枇杷也常惦记,被她喂得瘦不下来。

前世在宋家时,令容便是靠着红菱的厨艺熬过那段最伤心的日子。

今日闲着无事,抄书之外,令容尽在琢磨该如何推拒了跟宋重光的婚事,才能顺理成章,不叫旁人起半点疑心,也不叫舅舅太过失望。想起在宋家后宅独居的日子,不免想起种种美食,遂张罗起这道栗子炒鸡。

瞧见傅锦元进来,令容还颇意外,跟着他到偏厅,才问道:“爹今日不去衙署吗?”

“有件事情——”傅锦元顿了下,椅子里坐不住,又站起身来。

令容只管站在窗边,噙了笑抬头望他。

傅锦元瞧着娇滴滴的女儿,心中大为不忍,犹豫片刻,才缓声道:“今日京城传来旨意,给你赐婚。那户人家倒很显赫,是尚书令韩家,只是这回赐婚的是他的儿子韩蛰。”察觉女儿神情有些发懵,又解释,“那韩蛰是锦衣司使,性情和名声都不大好……”

“性情酷厉的节气大人,是不是?”令容出声,笑容僵在脸上。

她做梦也没想到,京城里会赐下这样一道旨意。

霎时间,关乎韩蛰的所有记忆被勾起。

令容只见过韩蛰一回,就是在宋家的后园中,旁的所有事情都是听闻。狠辣的手段,冷厉的性情,这些都不算可怕,要命的是他将来会造反当皇帝,这种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必定是相爷韩镜筹谋已久,此时蛰伏深藏,不露痕迹。

她随即想起了韩蛰克妻的传闻——

从韩家谋逆的举动来看,她觉得两个闺中姑娘暴毙,并非韩蛰命硬,很可能是韩家不愿让旁人窥出秘密,才会用那等手段。虽说这只是猜测,令容也不明白韩家为何先答应婚事再有此举动,想到这种事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仍然觉得害怕。

傅锦元瞧着女儿脸色都变了,更是心疼,原先的担忧畏惧也尽数化为勇气,“韩蛰并非良配,这赐婚来得突兀,我还是想办法拒了这婚事。”

“爹!”令容忙揪住他衣袖,虽心乱如麻,却知抗旨不是小事,只低声道:“容我想想。”

傅锦元叹了口气,“娇娇放心,你若不情愿,爹定能想出办法。哪怕这辈子不出阁,爹养着你,也比嫁给那手上沾满血的凶神贼子好。”

“韩蛰倒没那么不堪……”令容低声,手指头绞着衣袖,“爹可知道皇上为何突然赐婚?”

“我已问了传旨的人,是先前射猎时皇上有意赐婚,大太监田保提了咱们家。”

“田保?”令容惊愕,霎时间明白过来。

田保跟靖宁伯府非亲非故,贸然提起,必定是为先前那少年的事情。

既然是他刻意报复,倘若父亲抗旨,那便是自寻死路!

这条路既被封死,令容反倒镇定下来,请傅锦元先回去,她细想想。

……

当晚,令容站在窗边,对着月影出神。

前世种种涌入脑海,韩蛰那句“若和离了,我娶你”也随之浮现。

像是一句箴言,绕过轮回,竟然把婚事降落到她头上。

这下好了,她都无需费神考虑如何拒了宋重光那负心汉,还不叫舅舅失望、爹娘难办。

那道赐婚的圣旨成了最好的由头。

令容咬了一口白日才做的栗子糕,对月苦笑——看来老天爷还是留了后手,虽给了她重活的机会,却没打算给她坦途。田保那种人,傅家目下得罪不起,她若想爹娘和哥哥平安无事,最好别再去触那昏君的霉头。

其实静下心细想,嫁给韩蛰也不是她最初料想的那样可怖。

韩蛰心狠手辣,她躲着就是。至于“克妻”之说,看韩蛰后来的行事,不像是丧心病狂到见了未过门的妻子就举刀杀掉的地步,想来是那两家无意间窥到秘密,被韩家察觉威胁,才会除去。

倘若她明哲保身安分守己,把心思放在美食上,不去窥探韩家隐秘,能否保住性命?

只要保住性命,旁的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也只能赌一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