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听到府学众人满意,顾霖便放心了,继续低首包起奖金。

郑颢走过来,顾霖也没在意道:“坐吧,我在给小幺他们准备奖金,你若有空帮我一起,这铜钱实在不好算。”

顾霖话落,郑颢身子微顿,他看着桌子周边除了床榻外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依照顾叔大大咧咧的性子,对方肯定是叫他坐床榻,若换作以往,郑颢没有那般心思,自然无所顾忌,毫无波动地走向床榻落座。

但此时此刻,闻着顾叔寝卧独有的馨香,郑颢眼眸微垂,眸底情绪不明,转身搬了一张椅子到顾霖对面坐下。

看着郑颢的一系列动作,顾霖向他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郑颢神色如常解释道:“我刚从外头回来,身上沾染了寒气,不宜坐在床榻上。”

了解郑颢的性子,对方向来细心体贴,如今这般做应该是怕寒气过给他,顾霖便不纠结了,继续低首做起手上的事来。

郑颢拿起细绳串起铜钱,他目力惊人,一眼便看出桌面上的银钱不对。

郑颢微微侧目问身边的年轻哥儿道:“顾叔,好运楼的伙计只有十几位,按着每人五百文的奖金,桌面上也不应该有那么多铜钱才是。”

对于对方敏锐的观察力,顾霖习以为常,他道:“早些时候小幺便说过楼内的人手越来越不够用了,上月,他同我说要再买些人进来,我思量后同意了,所以现在好运楼不包括小幺,小翠和于二成三个,一共有三十位伙计。”

“那些新来的也干了一个月,若是我给其他人发了奖钱不给他们发,他们面上不会有什么意见,但私底下总会不舒服,我便想着多少发一些,做到人人都有,当然新人不能和老人拿一样的奖钱,要不然老人又该寒心了。”

看着桌面上左边那堆五百文为一串的铜钱,右边那堆一百文为一串的铜钱,郑颢微微点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顾叔做的对。”

“自然。”下半身包裹在被褥里的年轻哥儿微微扬头道:“我们快些算好奖金,明日好运楼不开门,咱们待会儿就将奖金送过去。”

郑颢答应,微垂眼眸继续做起手上的事情。

林小幺买奴仆的事郑颢早便从大卓嘴里知晓了,对于自己生活的环境,郑颢不会忽略一丝细微的变化,尤其是买奴仆这般涉及自己与顾叔安全的事情,在郑颢看来更是马虎不得。

过了一段时日,见新买的奴仆皆老实本分,郑颢才微松盯着好运楼的眼睛。

不过,想着新买来的奴仆的出处,郑颢便不仅想到前些日子,周先生和甄家两兄弟同他说的事情。

去年南方水患严重至极,迫得许多家乡受灾的百姓不得不一路向北迁移。朝廷听闻此事后十分重视,特意派遣钦差拨下钱粮以此安定南方受灾的百姓。

但不想,等钦差到达南方时,在一众灾民面前,他不仅发现所谓的白银是锡做的,而且,就连救命的粮食也出了问题。

粮车上,除了最上面那几袋装着实实在在的粮食外,下面的粮袋里装的都是泥土。

此次被派遣过来的钦差也是在官场混了几年的,知晓这赈灾钱粮拨下来后,必定有许多人想要捞一笔,他管不了那么多,但也不想因此耽误自己的前途。

所以出发前,他特意检查了箱子里的人银两,确定是银白色的银锭后才合上箱子,用随身的佩剑刺破粮袋,确定里头流出来的是粮食后,钦差才放心离京。

不想仍是被摆了一道。

面对着一群饿红眼的灾民,白银为假粮食为假一幕皆被他们收入眼中,刚刚熬过寒冬,度过春夏,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他们期盼着朝廷前来赈灾,不想希望再次破灭。

灾民们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没有赈灾粮他们迟早都要死,失去了父母妻子的他们已经毫无牵挂,他们无惧守在钦差周边官兵的刀剑,无畏旁人被官兵斩杀后,溅在自己身上的血液肉块,他们恍若蝗虫,疯狂地向钦差涌去。

官兵护着钦差,几次想要突破重围带着钦差跑出去,却被一层又一层,犹如海水般的灾民们堵在里头。

最后,官兵和钦差被暴动的灾民们打死了。

翌日,当地知府立马派人八百里加急,将奏折送到御前。

朝廷得知此事后,从皇帝到朝臣都震怒不已,然而讽刺的是他们震怒的不是何人敢贪墨赈灾粮草,导致后面一系列的祸事,他们惊怒的是他们向来不在意的蝼蚁竟敢以下犯上,杀害朝廷派去赈灾的钦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当即向皇上进言:“陛下,刁民难驯,敢以下犯上杀害钦差,同谋反无疑,还请陛下严惩此等刁民,以儆效尤。”

皇上点头准许,立马传旨命当地知府同驻军将军派兵斩杀杀害钦差的灾民。

但是,令皇帝和大臣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早朝时,他们再次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

当地知府的奏折上慌乱写着陛下恕罪,刁民于昨夜官兵抓捕时,公然反抗,而后杀害官兵,建立军队,自称红衣军,以“有饭可食,有衣可穿,不卖儿女”的名头吸引附近县城村落的百姓,不过一夜间,他们便占据了一个县城。

皇帝震怒将奏折扔向庭下,而后传旨命当地驻军将军加兵,斩杀这群反贼,直至如今,他们仍未将这些百姓的反抗之举看在眼里。

直到半个月后,红衣军大败驻军,完全夺下当地府城,将知府和驻军将军的脑袋挂在城门上,皇帝朝臣坐不下了。

他们好似后知后觉意识到,蝼蚁虽小,但蚁多亦能咬死象,朝堂上一片死寂。

抱病多日,久久未曾上朝的太傅出列向皇上进言道:“臣恳请陛下任御史为钦差,派其前往灾区,连同周边府城驻军平定叛乱。还望陛下能网开一面,红衣军原先皆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朝遇到天灾家破人亡,等待朝廷救援,却期盼落空酿此大祸,还请陛下派兵前去剿灭叛军时,留妇女幼童一命。”

太傅此言一出,除了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出言反对,恳请皇帝以铁血镇压叛军外,无人敢开口。

当今太傅乃是从前的太子太傅,也是当今的老师,当今虽不喜其克己守礼,进谏颇多却是极其尊重他。

而且太傅乃是国丈,为皇后之父,太子外祖,他们可没有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那般身后有皇子可靠,敢出面反对太傅。

昨日,是太傅抱病没有及时阻止皇帝粗暴处置叛军,如今他在这里,皇帝自是更相信扶持自己上位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