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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那身骇人的鲜血以毒攻毒地破了迷障,还是宏恩寺那平安符果真有用,她那噩梦也轻了许多,至少不再半夜三番五次地惊醒,只是心里依旧空荡荡的,不太踏实。

……

清晨起身,玉嬛盥洗梳妆罢,如常地去花圃里剪时新的花卉插瓶。

——谢家府邸占地不少、里头住的人却不多,屋舍住处皆十分宽敞,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冯氏便特地开辟了几处花圃,按花木节气栽植,平常又有仆妇精心照料,每日剪新鲜的来插瓶,几乎四时不断。

因念着客院里那人伤重,玉嬛特地多剪了两束,参差斜逸地搁在瓶里叫人送去。

花枝清香,怡人心神,对养伤有好处。

怕丫鬟们偷懒,后晌还特地过去溜达一圈,叮嘱众人务必精心照料。

这边玉嬛为梁靖的伤势和那噩梦担心,谢鸿那边,头疼的却是她的婚事。

灯烛昏暗,罗帐半卷,冯氏才盥洗罢,满头青丝拢在胸前,背靠缎面软枕。

“那日去梁家,老夫人还特地提起了小满,说她也十四岁了,问我可曾遇见中意的亲事。听那意思,老夫人还惦记着小满,想把她娶进梁家去。”

——小满是玉嬛的小名,因生在二十四节气里的小满那日,便取了这名字。

谢鸿原本在翻书,听了这话神色稍肃,坐直身子,“她是打算说给谁?”

“梁元绍的三公子,梁章。”

“梁靖不是还没娶亲吗,就轮到他弟弟了?”

冯氏摇了摇头,“不是那么回事。梁靖也快了,我听说二房的薛夫人中意沈家那位姑娘,沈家也有意跟侯府攀亲,就等梁靖回来定下婚事,两边算是门当户对,人人都觉得是好亲事。咱们小满这婚约又……你怎么打算的?”

梁靖对此倒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叫陈九仍旧盯梢,别露出异样——只要永王别发现他的踪迹,旁的事情都不足挂齿。

而关于端午那日刺杀的事,也很快就有了消息。

永王殿下亲自查案,挨个提审了当日活捉的刺客和秦骁,铁证如山,秦骁也无从抵赖,那张铁铸般的嘴在严严实实封了半月后,总算肯张开,承认当日的罪行。这之后,便是更棘手的问题了——

以四品武将的官职去刺杀谢鸿,还摆出那么大的阵仗,是出于何种目的?

刺客们收了银钱奉命办事,对背后的弯弯绕绕一无所知,此事只能盯着秦骁一人。

永王甚有耐心,在狱中慢慢地审,慢慢地磨,数日之后,终于撬开秦骁的嘴,承认他之前曾跟东宫有过往来,不过当时他被酷刑折磨得几近昏迷,吐露了这点消息后便人事不知。永王叫陪同审讯的官员记下,留待秦骁醒了再审。

这场审讯并未在密室,永王有意审给人看,在场的人手混杂。

随即,消息便递到了梁靖跟前。

梁靖听罢,眸色微沉,眼底浮起寒意。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秉公办案的姿态,终究是藏不住狐狸尾巴,要把脏水往东宫泼,想必不出几日,秦骁便能架不住酷刑,招认出东宫太子来。

但如今案子在永王手里,秦骁受制于人,只能听凭永王摆布,想动手脚并非易事。

梁靖惦记此事,用完午饭后便独自沉吟。

玉嬛进去时,就见他站在廊下,一袭鸦青的锦衣,被雨丝淋得半湿也浑然不觉。

这两日天气阴着,雨势起起落落,缠绵不绝,昨晚连着下了整夜,今日便只有沾衣欲湿的雨丝飘着,呼吸间尽是潮润的湿气。

她脚步顿了下,叫石榴收了伞,提起裙裾避开甬道的积水走过去。

梁靖已经瞧见她了,目光从柔润脸颊挪向腰身,而后落在手里的食盒上。

“又是什么好东西?”他侧身靠在廊柱,眼底厉色收敛,倒有点期待的神情。

玉嬛笑而不语,径直进了屋,揭开那缠枝红漆的锦盒,从中捧出一碗乳鸽浓汤,“喏,晌午才做的,味道可香呢。喝一碗,对伤势有好处。”

他的伤势早就好了,她这样说,分明就是揶揄他假装伤势的事。

梁靖唇角动了动,面不更色地接过,“多谢费心。”

“晏大哥客气。”玉嬛只觉此人脸皮有点厚,戏谑的言辞也咽回腹中,在厅里慢慢踱步,吩咐小丫鬟,“这花都快开败了,另剪一束。还有那熏香,这两天下雨潮湿,该换个来熏,许婆婆那儿宝贝多着呢。晏大哥是客人,都精心点。”

丫鬟连声应着,梁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一碗汤喝完,果然滋味甚好,梁靖吃得心满意足,又随口问道:“清丰府都尉府上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清丰府都尉?可不就是那带人刺杀她全家的秦骁嘛!

如今正是永王查案的关键时候,秦骁又是死鸭子嘴硬的症结所在,玉嬛觉得这问题大有来头,当即颔首,“当然有,他女儿跟我同龄,每回出去都能碰着,渊源不浅呢。怎么,晏大哥找她有事?”

“嗯。有法子让她出来吗?”

玉嬛目光一顿,唇边原本揶揄的笑也渐而严肃,朝石榴递个眼色,等人都出去了,便坐到梁靖对面,“自从秦骁下了牢狱,他府上便被人看管,如今永王殿下接手,更是防范得厉害,想动粗是肯定不行的,只能设法让她偷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