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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永远能够火热得仿佛烧着的炭,浑身都散发出逼人的热气?

一时又想起雪地里排队领棉衣的那些人,她知道那么多人等着,僧多粥少,棉衣必然是不够用的。

许多人将无法领到棉衣,失望而归,继续穿着单薄衣衫在风中瑟瑟发抖,最后冻死在路边,成为僵硬冰冷的尸体,被义庄的人拖起来,像扔麻布袋一般无情地扔在马车上带走。

顾嘉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个画面从脑中驱除,试图去想一些美好温暖的事情,可是无论怎么样,她都无法忘记这一幕。

她用两手捂住耳朵,但是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一句话:“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是上辈子的齐二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在烛下读书,偶尔间抬首看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哎……

顾嘉长叹了口气,重重地叹了口气。

狠狠地咬咬牙,她对王管事吩咐道:“王管事,去,告诉三皇子,我顾嘉愿意把今年庄子上所产的棉花统统捐献出来,请三皇子命人代为做成棉衣发送给那些穷苦之人!”

她说话速度很快,快到不给自己思考和反悔的时间。

骑在马上的王管事一下子就傻眼了:“二……二姑娘?这行吗……这可是咱庄子上一年最大的出产……”

因为种这一批棉花,那庄子从今年开春后就没种其他的,现在收了棉花也已经耽搁了秋茬的麦子,等于整个冬天这田地就是闲置的,必须待到明年开春再种。

这就是一年只产一茬的啊!

若是那批棉花全都捐献出来,等于说这一年庄子上几乎是没有任何收入,而庄子上来的还要吃饭付工钱,那庄子一年就是入不敷出的,这怎么可以呢?

顾嘉望了眼王管事,很是淡定地道:“不过是些许一年的产出而已,算不得什么,那里有不知道多少穷人在寒风中等着棉衣,人活在世,不能只图谋利,还要想着一个义字。”

王管事愣了下,之后眼中涌现热泪,敬佩地对着顾嘉深深一拜:“二姑娘高义,王某自愧不如,在这里给二姑娘磕头,替天下受苦百姓谢二姑娘!”

在这之前,王管事也是诚心跟着顾嘉做事的,是看中了顾嘉的聪明大方,眼光毒辣能看准生意窍门,又舍得给底下人使银子,世故精明的王管事知道,跟着顾嘉做事不会吃亏的,比跟着别人强。

是以无论是做买卖,还是当初使用计谋诈出顾大姑娘顾姗的阴谋,王管事都是铁了心效忠顾嘉的。

可是如今,顾嘉这一番话,是实实在在让王管事敬佩得五体投地。

王管事活了这么大年纪,又多年经商,自然是“唯利是图”的,做买卖赚的就是银子,他当然不会干不赚钱的买卖。

这一路走来,看着那些穷困之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最终冻死在路边,他也是心有戚戚焉,鼻头泛酸!

可是心酸是一回事,如果他有那么一大批能挣钱的棉花,能否拿出来接济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王管事觉得自己走不到,所以当他听到顾嘉义无反顾地要捐献棉花的时候,顿时敬佩得五体投地。

那王管事热泪盈眶夸赞了一番后,便赶紧骑着马去找三皇子说这件事了。

王管事一离开,顾嘉顿时泄气了。

她呆呆地坐在马车里,没了之前说那番话的慷慨,剩下的唯独是对自己白花花银子的心疼。

好心疼,好心疼。

可以后悔吗?

那是她的棉花,她的银子啊!

旁边的红穗儿开始听得顾嘉那么说也是愣了,之后反应过来,那边王管事已经骑着马屁颠颠地过去找三皇子说这事儿去了。

红穗儿知道这事儿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姑娘,这怎么可以,现在棉花价格太高了,这些棉花至少值个上千两银子呢,就这么直接白白送人了,你不心疼吗?你想想你这大半年操心劳力的为了什么?”

顾嘉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流泪。

是啊,至少上千两银子,她操心劳力的为了什么?凭什么白白送了啊,至少应该要点钱的。

现在去追回王管事还来得及吗?

“哎……这下子庄子岂不是要赔钱了,姑娘的银子不是都给了萧大少爷过去外面买地,那姑娘手头都没剩下什么余钱了!”

顾嘉想到这个,心顿时抽抽了下。

是啊,几千两的银票子,都去买什么山地了,手头什么钱都没有了,全盼着这一批棉花卖了换点现钱,这下子好,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一路上,红穗儿忍不住替顾嘉心疼,就这么一直絮叨一直絮叨,顾嘉就这么听了一路,越听越后悔,越听越心疼,心疼得晚上吃了两大碗粳米饭。

——反正这是侯府的,不用自己花银子。

“来日方长,银子我还是可以想办法再挣的,今日不挣明日挣……”她这么安慰自己:“那可是人命,我不好发这种人命财。”

如此对自己一番道德说教后,她心里好受多了。

不过好受是好受了,她想起来齐二,却是感慨,还是要远离这齐二啊。

若不是遇到了他和三皇子,她是万万不会脑子一抽去捐献什么棉花的。

远离齐二保财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