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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现在身子调养了个七七八八,他们夫妻二人却依然分着睡。

她脸皮薄,并不好意思,暗地里倒是大嫂也把曾经那药儿给自己来一份,两眼一闭,好歹过去这一茬子事。

萧千云看她今日总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问道:“今日你随着娘去安南侯夫人那里,可有什么不妥?”

秀梅见他这么问,犹豫了下,还是道:“原本极好的,我瞧着这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想来是都知道咱爹的,对咱娘颇为敬让,佩珩也认识了一群小姑娘,我也和几个年轻少奶奶聊了几句呢。”

她到底是读过书的,文文雅雅地和人说话,只被人说是书香门第出身。

“那怎么瞧你,倒是有什么心事?”

“只是有一件事,总觉得怪怪的罢了。”秀梅这么道。

“什么?”其实萧千云倒是没在意。

他早知道,他娶的这个娘子吧,可不似大嫂那般性情开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她是那种有什么话,非要在心里倒腾八遍,想着能说出来,才慢条斯理地给你说的那种。

以前他一直觉得,或许读书人家的女儿就是这般,到底和自己不一样吧,后来呢,慢慢熟了,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

他问出这话后,秀梅垂眼默了片刻,才道:“当时我正在旁边和一位少奶奶说话,并未听仔细,只是隐约知道,好像里面有一位薄夫人,说是有个远亲是彭阳县的,好像提起了彭阳县。”

之后具体说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也不敢问了。

“彭阳县?”萧千云脸色顿时一变。

“嗯。”她抬起头,望着她的丈夫。

“还说什么了?”萧千云脸上没什么神情,这么问道。

“这就不知了。”秀梅是确实不知,她若知道,心中或许不会有这般忐忑了。

萧千云正想问什么,就听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大姑娘佩珩请二少爷过去一趟。

萧千云皱眉,望向秀梅:“佩珩当时也在?”

“嗯。”

萧千云沉思片刻,便道:“你先歇着吧,我过去佩珩那里,和佩珩说几句话。”

“好。”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应着。

他踏步,刚走出门槛,又停下来,转首望着秀梅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你别瞎想,先歇息吧,我回头过来——”

他停顿了下,才缓慢地道:“回头过来一起歇着。”

秀梅袖子底下的手轻轻攥了下,心里翻起一阵狂喜,不过此时她也不敢说什么,忙点头道;“好,我,我等着你……”

——

且说萧千云出去,不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妹妹的住处鸣雁楼,他才一进门,就见佩珩站在那里等着他呢。

“今日到底怎么了?”

“二哥哥!”佩珩的脸从薄夫人说出那彭阳县开始,便是仿佛覆了一层薄冰,如今见到了自家哥哥,总算恢复了寻常模样。

“我听你嫂子说,怎么有人提到彭阳县?”

“是了。”想起这些,佩珩心里便泛起一股子恨。

她知道当年娘为了养活他们几个,什么活儿都干了,男人能干的,女人能干的,她统统都能干。虽然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可是却记得娘的辛苦操劳,从早忙到晚,都没有个闲着的时候。

可是娘这么辛苦,还有人拿着瞎话编排娘,说娘去干了多么低贱的活儿,说谁家好妇人都不会去干的,还有一些更为不堪的话儿。

她那个时候,才四五岁而已,听到人说这个,在街上和人打起来,险些把人家的脸给抓花了。

她以为她给娘出了气,谁知道回来,她娘把她痛打了一通,不让她吃饭,还罚她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后来她知道,她娘煮了一个平时根本不舍得给他们几个孩子吃的鸡蛋,拿笼布包了,捧着巴巴地给人家送去了。

人家骂了娘,她打了人家,娘却弯腰给人家去赔罪。

这些事,印在萧佩珩幼小时的记忆中,一辈子都忘不了。

长大后,即使她慢慢地变成了她娘最心爱的乖巧羞涩的小女孩儿,温温柔柔地陪在娘身边,她骨子里依然记得那个因为打了人而被罚跪的小小姑娘!

她也还记得,有一天她去门口等娘回来,就在天暗下来的小巷子里,她看到一个男人追着她娘,要抱住她娘,她娘像发了疯一样撕扯,骂出很难听的话,后来两个人紧紧靠着,不知道娘说了什么,那人才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那个人骂娘的话,她也永远记得,一辈子都忘不了。

哪怕如今是千娇万贵的大小姐了,她也没法忘,那都已经是刻在她心口上了!

“都说什么了?”萧千云紧紧皱着眉头,望着自己这小妹妹。

谁知道佩珩却没说,只抬眼看了他一眼。

她这么一看他,他忽然就觉得,这个妹妹眼里带着一丝冷,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被娇惯着的小妹妹了。

佩珩望着她的哥哥,轻声细语地说:“二哥哥,你自小最疼我了,有什么话,我也和你说。大哥性子急,人也粗心,我不找他,只找你。”

“嗯?你说。”

佩珩慢条斯理地,又继续说道:“那个人是康泰公家的二夫人,娘家姓薄,所以大家都叫她薄夫人的。她有个远亲,是彭阳县来的。”

萧千云没说话,只望着他妹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那个远亲,你看看,找出来。找出来后——”佩珩停顿了下:“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该让他离开燕京城,别给咱娘添乱,也别给咱娘添堵。”

“二哥哥,你觉得呢?”

萧千云垂下眼:“好,我知道。”

“这事别让大哥知道了,他如果知道了,这事就不能悄没声地做了。”

今日那薄夫人,还有那宁祥郡主的神情,她看得再明白不过。

当场没能给娘一个难堪,揭露娘以前的声名狼藉,她们是不甘的,怕是留着后手的。特别是那宁祥郡主,还不往死里整娘啊!

如今爹和娘两个人正好着,若是让爹知道了过去那些事,便是娘再行得端立得正,也怕爹心里起疑。

她低垂下头,忽然有些难受,胸口发堵,便勉强笑了笑,道:“二哥哥,从小你就疼我。以前我和人家打架,被娘罚了,你说小姑娘家不能和人打架,有什么要打架的事,叫你,你来帮我打,我只需要当个被宠着的好妹妹就行了。”

萧千云想起过往,忽然心里也有些发酸,他点了点头:“是,佩珩,我记得的。你放心——”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不让大哥知道,也不让爹知道,把这个人弄出燕京城去,再让他一辈子都不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