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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七平:“对,只有最新一个交卷成功的关卡和当前可以闯的新关卡,两者开放,其余关卡即使你到了坐标点,也是所在省份的无尽海。”

吴笙:“那如果我恰好站在两个省份的交界……”

“等一下,”茅七平抬手,示意吴笙先别说话,低头沉吟片刻,终于顿悟,自己快把基本规则透露完了。

问题是这帮人根本没买受伤、死亡以外的规则啊!

那个笑模样的队长砍价虽狠,好歹也是你情我愿落槌成交,这位英俊小哥直接空手套白狼啊!更要命的是在被提问的那一刻,自己完全被带着进了对方的节奏,根本没考虑钱不钱的事,全部精力都放在理解对方“极其学术性的问题描述”上,并以参透为荣。

这人,不,这个队伍有毒TAT

“赶紧选航线吧,”茅七平现在就想目送主顾们离去,“不然一会儿名额都满了。”

吴笙几不可闻叹口气,难得遇上交流这么顺畅的,突然就结束话题,他还有点舍不得。

“小茅……”徐望忽然探出半个身子,最大限度向下,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茅七平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警惕看他:“啊?”

徐望灿烂微笑:“餐厅吃完饭,还送个果盘啥的……”

茅七平眯起眼,考虑要不要拿伸缩杆把这些家伙一个个挑进海里。

“给个橙子也行啊,我们不挑的!”

“……”

海上漂了一年,茅七平什么样的队伍都见过,佛系的,暴躁的,散漫的,精锐的,破罐破摔的,一往无前的,可就没见过眼前这种的。

说好吧,你分分钟想让他们沉船,说不好呢,你又冲他们生不起气来,甚至还不自觉地有点羡慕,想着“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

茅七平很想找一个特别高大上的词来形容这帮家伙,但找来找去,却只有三个字。

平常心。

在这鬼地方,绝望和亢奋都很容易,最难的,就是仍然做自己,仍然平常心。

“亏都亏了,不差一个橙子,”茅七平重重叹口气,以示自己“买卖不易”的心酸,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都是干货,“能坐绿皮火车,就别坐动车高铁,能坐动车高铁,就别坐飞机,一来省钱,细水长流,二来客观上就已经让两个关卡间的周期拉长了,本来你昨天旧关交卷,今天就可以投入新关,但如果坐卧铺,可能就多出一晚休息时间,火车上睡睡,无尽海上再睡睡,保证到下一关的时候精神抖擞,还省了一夜宾馆的住宿费。”

徐望莞尔:“所以重点还是省钱。”

茅七平也乐,半玩笑半调侃道:“你们要是不差钱,就当我没说,但不能告诉我,不然我会带着你们的八百块含恨投海。”

“我们差钱,我们非常差!”徐望连忙保证。

茅七平满意点点头:“嗯,舒坦了。”

银货两讫,总要启程。

四人一同选择了手臂上的“西宝藏滩”,很快,无人把控的船舵自由地转起来。

三伙伴一起看吴笙。

吴军师没辙,一边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安慰自己,一边奔赴驾驶舱,握住船舵,准确将船头调整到了正北向。

帆船和漂浮球缓缓拉开距离。

徐望、钱艾、况金鑫在栏杆边上,低头和茅七平挥手道别。

虽然是买卖,但这人却是他们在“鸮”里遇见的,第一个实实在在的友善者,这会儿要分开了,心底竟泛起一丝依依惜别的微酸。

钱艾不太适应这么细腻的氛围,索性一边挥手,一边以玩笑道别:“你这买卖做的,感觉咱们进的是不同地方,我们是荆棘岛,你这是中国梦啊。”

“都是逼出来的,”挥着手的茅七平,闻言没好气道,“不然怎么办,闯又闯不过,走又走不了。”

钱艾说:“你这赚着钱不也挺好的嘛,就当第二职业了呗。”

茅七平放下手,静静看他。

船和漂浮球,已经拉开了一米的距离,咸涩的海风,却还是将茅七平的每个字都送到了三人的耳边。

“我媳妇每天夜里起来,都不知道她丈夫去哪儿了,我孩子每天夜里起来,都找不见爸爸。”

他的眼里,是真真切切的,压抑着的苦。

钱艾笑意渐消,沉默下来。插科打诨逗贫嘴,他可以,但对着这样的茅七平,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徐望压下心里的不是滋味,尝试去劝:“等你五点出去,他们就会忘掉夜里发生的事。”

“但那五个小时里的煎熬是真的,”茅七平轻笑着摇头,“我儿子每天晚上撕心裂肺嚎一次,好几回都哭抽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越轻,越让人听着心颤。

小孩儿哭抽,可大可小,严重的甚至会有后遗症。

船与漂浮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茅七平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他们是忘了,可我都记着呢,夜复一夜,永无尽头……”

这是他们听见的,茅七平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那漂浮球,那人,和那似有若无的叹息,都隐没在了茫茫海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