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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轻尘在落霞里轻舞,宴书臣牵起她的手,温声道,“子女总会长大,会离父母远去,你我照顾不了她一生。安安,锦诺有阮奕,你有我……”

……

江船停靠朔城,已是五月中旬的事。

五个多月的身孕,赵锦诺已然显怀。

范逸在朔城码头处等候,见到阮奕与赵锦诺,脸上露出的笑意里又带了几分恼火,“行啊,赵锦诺,胆子怎么给你大到怀着身孕也敢跑去南顺!”

一侧的陆仓拱手,“见过阮大人,赵爷。”

赵锦诺轻笑,“下次你来就好了,你家侯爷脾气太大,动不动就狮子吼,会吓到我的……”

陆仓朗声笑开。

阮奕也笑,一面上前揽了范逸肩膀,两人走在前方。

赵锦诺同陆仓在后。

有陆仓在,两人倒是都不担心。

一路去驿馆,范逸郑重问起,“你还好?”

丰巳程早前就回了苍月,也说起过阮奕的事,只是丰巳程插着腰,一脸痛心又浮夸的没有,他听了只觉阮奕似是都死过了才是……

阮奕却是笑,“你觉得呢?”

范逸轻嗤一声,没有应他。

两人都会意笑起来。

“范逸,多谢你,若不是你,我这次不能平安回来。”阮奕虽笑着,语气却认真。

他们二人早前曾是死对头,即便后来冰释前嫌,但冷不丁听到阮奕这一句,范逸还是很有些别扭,于是别扭挤出一句,“少来。”

阮奕噗嗤笑出声来。

不知为何,阮奕也跟着笑。

两人就这么没边没谱得笑了一路。

他二人在前走,陆仓带了赵锦诺在马车里,慢慢跟在他二人身后,赵锦诺叹道,“你家侯爷心情这么好,是走桃花运了吧?”

陆仓愣了愣,紧张道,“我什么都没说!”

“哦~那就是真有桃花运了是不是?”赵锦诺忍不住笑,“说来听听嘛,我也看看这块别扭石头上开了什么桃花出来。”

陆仓赶紧缄口。

让侯爷知道他在背后嚼侯爷舌根,侯爷能杀了他。

赵锦诺威逼利诱,“你不说,我就同范逸讲,你告诉我他走桃花运了。”

陆仓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还让我保守秘密,不要同他说是你说的。”

陆仓恼火,“是柳城城守的女儿……”

柳城城守?赵锦诺倒是意外了,上次她从南顺回京,途径柳城的路上正好遇见范逸,那时候范逸还在杀鸡儆猴,给柳城城守和驻军头领下马威。

这,风水也转得太快了些吧……

陆仓一脸我已经不能说得再多了的表情,但在赵锦诺面前,似是都形同虚设。

“你们侯爷被使美人计了?”

“所以范逸将计就计了?”

“生米煮成熟饭?”

陆仓奈何叹道,“姜小姐替侯爷挡了一箭……”

赵锦诺叹道,“美人救英雄,只隔一层纱,这事儿怕是成了多半。”

话本子她没少看,信手拈来。

陆仓瞥她一眼,喉间轻咽,“这箭是柳城城守射的……”

“……”赵锦诺托腮叹道,“那是虐恋啊。”

陆仓又道,“还没完呢……”

“继续说呀。”赵锦诺好奇听着。

陆仓果真继续,“侯爷他……”

陆仓欲言又止。

“别吊胃口。”赵锦诺心焦。

陆仓神秘道,“侯爷昨日去抓了安胎药……”

赵锦诺愣住,还真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啊?

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顿时都噤声了。

马车里一时安静。

……

等到驿馆,阮奕同范逸二人一道饮酒说话,赵锦诺不由多打量了范逸几眼。

范逸看她,“赵锦诺,我脸上长东西了?”

赵锦诺尬笑。

实在避不开范逸目光,才窘迫道,“你脸上有桃花。”

“噗!”范逸口中的酒悉数喷了出来,险些呛死。

阮奕则在一侧笑不可抑。

等到回了屋中,阮奕还忍不住笑,“姜悦替范逸挡箭是不假,但是怕范逸在柳城出事,姜家一门受牵连。姜悦腹中孩子的父亲叫曹建,曹建是日后范逸手下的第一能将,而且……”

阮奕凑近,饶有兴致道,“曹建还是日后褚进的亲家!”

褚进?

赵锦诺赶紧捂嘴,这都什么和什么,竟然还有褚进……

阮奕也似是头一回觉得,知晓后来这些事情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思绪间,又听赵锦诺叹道,“阿奕,如果因为你,很多事情都改变了,那这件事会不会也改变?”

阮奕顿了顿,“应该,不会吧……”

赵锦诺看他,“早前,不是也没有小白兔吗?”

阮奕怔住,喉间莫名咽了咽。

……

翌日离开,范逸前来送行,一路送往柳城方向。

赵锦诺昨日歇得晚,途中铺了厚厚的毯子,在马车中入睡。

范逸同阮奕并排骑马。

“范逸,想请你帮个忙。”途中,阮奕忽然开口。

周遭的副将离得都远,范逸轻声,“怎么了?”

阮奕深吸一口气,“之前的事,陛下可有再问过你?”

他是指早前同范逸商议,让范逸自己做梦未有,将苍月国中之事告知陛下,也因此避开了后来一连串的巧合和悲剧。

范逸摇头,“没有,陛下再未问起过。”

阮奕脸色微舒,转眸朝范逸笑道,“范逸,我想请你帮忙,此事,就烂在你我二人心里。”

范逸拢眉,“你可是还藏了秘密?”

阮奕叹道,“没有,仅此一条,许是就会遭致厄运。”

马蹄不快,官道亦平稳。

两人都缄默许久,而后听范逸道起,“好,君子协定。”

阮奕伸手,范逸也伸手,两拳对碰。

临到柳城处,范逸要去柳城,而阮奕则要带锦诺回京,分别在不同方向。

两人的马蹄缓缓停下,身后的马车也缓缓停下。

范逸本是相同赵锦诺招呼一声的,但赵锦诺仍在睡梦中,便不扰她清梦。

“一路顺风,到了京中,记得替我向开阳问好。”

早前袁开阳在柳城待了数月,一直同范逸一道。范逸收拾柳城的时候,亦有袁开阳从旁帮忙,两人早前的接触很少,并无多少交集,却因为此次阮奕出事而走动加深,甚至,可做相互助力。

阮奕忽然想,阿玉说得兴许是对的。

许多事情,仿佛都因为他的缘故改变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同范逸之间应当就是如此,“范逸,你也保重!”

范逸应好。

只是临末,阮奕又调转马头,认真问道,“范逸,姜悦同你……”

范逸似是面色僵了僵,“阿悦的事,我日后会亲自回京,同母亲说起……”

阮奕愣住,良久才回神。

真被阿玉猜中了,重生之后,许多已知的事情都改变了。

譬如范逸同姜悦。

早前的范逸一直在京中,所以没有机会同姜悦接触。

但这一世的范逸接管东昌郡驻军,来了柳城,而此时的曹建,兴许留在了东昌郡驻军中,所以遇见姜悦的人变成了范逸……

一切似是都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

譬如早前没有熬过正月的谭悦,如今成了南顺新帝依靠的宁远侯。

一切都在悄然改变,但所有的改变,都因为他的存在而顺理成章,也合情合理……

祸福相依。

许是早前没想到的事,都会发生。

而早前注定不会发生的事,也会改变?

阮奕眉头微拢。

心中再次思量宴叔叔同他叮嘱过的话。

——陛下与东宫即便与你再多信任,若知晓实情,日久也会生出疑心和间隙。

——朝中本是是非之地,即便陛下信任你,一旦心中有了忌惮,是非听多了,始终难以长久,你日后在朝中也应如是。

阮奕微微敛眸。

“在想什么?”赵锦诺醒的时候,阮奕已回了马车中。

她醒多久,便见阮奕在马车中望着窗外出神多久。

阮奕伸手揽她在怀中,也不瞒她,沉声道,“我是在想,南顺的事要如何同陛下和东宫说起,才不会惹陛下和东宫生疑?”

见他眉头紧皱,赵锦诺安抚,“可是你多心了?”

若是陛下和东宫怀疑,便不会让丰叔叔和青木大人去一趟南顺。

阮奕应道,“我若说重生,便是引火烧身,没人会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臣子而安心,也不会踏实,我在想,要如何解释朝帝的事……”

见锦诺也蹙了蹙眉头,阮奕回过头来,轻轻吻上她额间,“离回京尚有一段时日,阿玉,此事交由我,你安心照顾好自己和小白兔。”

赵锦诺轻“嗯”一声,知晓问起更多,只会让阮奕心中思虑更多。

阮奕再次噤声。

这一趟自南顺回京,他确实要理顺的事情很多。

除却南顺朝帝的事,还有一件事一直抛在了脑后,前世,是谁对他和阿玉下得毒?

是赵江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