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心头血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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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这里,皱了皱眉,表情肃然地一叹。
“也罢,那我便不同你见外。这时叫你过来,是想借你一点东西……”
薛绥道:“娘娘请说,凡是民女有的,无不应允。”
萧贵妃似是不好开口,对旁侧的丫头使个眼色。
很快丫头出去,再进来时,后面便跟了一位太医模样的男子。
萧贵妃道:“这位是太医院的胡太医。”
又道:“胡太医,你来说。”
胡太医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语气略带迟疑。
“微臣以为,公主所患似是离魂之症,因情志大恸,伤及心神,脏腑受邪,气血难行,人便难以苏醒,非要寻得一味药引不可……”
薛月沉问:“是何药引?”
胡太医看一眼薛绥,拱了拱手。
“据《灵枢异术》上记载,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女,心血别具灵性,蕴含天地间至阴之气。若有一剂阴女心头血,或可修复灵窍,令气血顺畅通行,公主便可苏醒如初……”
薛月沉听得心惊肉跳。
“那如何能行?取了心头血,人还能活吗?”
胡太医结结巴巴地道:“这……取心头血倒也没那么可怕,无须深入内腑,只需在膻中穴处,以特制的金针刺入,使心血缓缓渗出,待取够分量即刻止血,创口浅且易于愈合,只是小伤,多养一些时日便大好了……”
薛月沉也信那些神秘莫测的玄奇术数。
可此时此刻听来,巧合得就好像是针对薛六一样。
因为要抬薛六入王府,薛六的生辰八字,萧贵妃是一清二楚的。
这时候胡太医这一番言论,是不是早做好的打算?
心头血的说法,民间有传闻,可真正用于治病,却只在话本子里听过……
薛月沉眉头微蹙,委婉地道:“母妃,这等荒谬的医术从未听人提过,此方似有不妥……”
萧贵妃朝她轻轻一睨,嘴角凝着冷薄的笑意。
“王妃认为胡太医的话不妥,可是有旁的什么法子可救公主?”
薛月沉张了张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薛绥突然开口:“王妃,薛六便是四柱纯阴之女。愿取心头血,为公主祛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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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应得十分爽快,不仅薛月沉和胡太医,便是萧贵妃都有些意外。
“薛六姑娘,你不怕?”
薛绥笑道:“能救公主是薛六的福分,岂有推辞之理?”
萧贵妃微微眯起双眼,眼中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倒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孩子,你且宽心,待公主痊愈,本宫定不会亏待了你。”
薛绥随即起身,笑着颔首,在薛月沉惊惧的目光里,转身对胡太医道:
“劳烦太医取来金针,我自己取。”
太医是男子,取姑娘家的心头血,当然不便亲自动手。
许是为免薛六使诈,他从宫里叫来一个医女,拿了金针和盛血的器皿,带着薛六一同去了华宜殿的内室。
薛月沉心头震荡,“六妹妹,我陪你……”
“不用。”薛绥微笑看她,“一桩小事,王妃不用担心。”
薛月沉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心里头沉甸甸的。
也不知为何,脑子里反复出现她小时候被吊在梨香院里被人殴打欺负的画面……
比起薛六小时候的遭遇,就太医说的金针取血,确实算不得什么大的伤害。
可她为何如此坦然,坦然到她都不忍卒睹。
医女是亲眼看着薛绥取血的。
她褪去外袍,轻拉中衣,将金针刺入膻中……
医女睁大双眼,吓坏了。
不仅因为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从容。
更因她身上那些细微的伤疤……
她看到了。
鲜血从她的指尖缓缓淌出,滴入细釉的白瓷碗里,薛六姑娘嘴上带着笑,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血流入碗里,眼底仿佛都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不知过了多久。
医女全然是呆怔的状态。
薛绥却十分平静,淡淡相问。
“这些血,可够了吗?”
“够了够了。”医女回过神来,不敢看她的眼睛,赶紧从药箱里取出纱布递上去,手指都在颤抖。
“薛六姑娘按压住伤口,在这儿里多坐一会,我出去向娘娘复命……”
她收拾起东西,仿佛逃命般快速离开了。
医女一出门,小昭和如意两人便冲上前来。
一左一右扶住她。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你痛不痛?”
如意急得双眼泛红,咬着下唇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小昭这回倒是没再提“杀了吗”,帮薛绥整理好衣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一粒黑灰色的药丸子,塞入薛绥的嘴里,又替她取来水。
“好歹毒东西!必不得好死。”
薛绥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慢慢地坐下来,用力按住膻中,神色淡然自若,仿若刚刚经历的羞辱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眼下,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小昭和如意对视一眼,不知姑娘说的是何人。
直到外头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太子殿下驾到!”
日头偏西,余晖洒落在宫道上,一片金红。
李肇大步迈入宜华殿,昂首阔步,神情冷峻,衣袂飘动间是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不知皇姐贵恙?孤特来探望。”
萧贵妃知晓他没那么好心,却也不便阻止。
何况,这时候皇帝就守在公主床前,太子便是想做什么歹事,也没有机会。
“劳烦太子惦记,平乐眼下仍未苏醒,太医说是离魂之症……”
李肇扫视一眼那个拿着白瓷碗的医女,见她要拿着东西离开,低喝一声。
“慢着!”
那医女手一抖,吓得差点跪下来。
李肇指着她手上的碗,“这是怎么回事?”
医女瞥萧贵妃一眼,战战兢兢地说了原委,便躬身低头,浑身紧绷。
李肇突然便笑了,“好新鲜的方子。”
他慢慢走过去,看着胡太医扬了扬眉头,“如此别致的药引,孤很是好奇疗效。”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他带着几分戏谑与玩味,那笑容仿佛一头嗜血的狼,充满了恶意。
“孤今日要看着皇姐,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萧贵妃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太子素来如此,我行我素,算不得反常之举。
胡太医脸色略变,低下头躬身作揖。
“那微臣这便下去,配药方。”
李肇瞥一眼来福,“你跟着胡太医去。”
胡太医心下微微一震。
心头血的说法,当然是假的。
这平乐公主有无数收拾人的手段,这次为了羞辱薛六,给东宫一个下马威,可谓是下足了血本。
眼看一计不成,竹林雅阁没有困住太子和薛六,她居然自行服下迷魂安睡的药物,再让他来做这个唱双簧的“黑脸”,把陛下和贵妃娘娘都蒙在鼓里。
这些年,胡太医这个太医院的院判,在平乐的手底下苟活,没少捞好处,买房置宅,家财万贯,更没少帮平乐做一些不干不净的事。
可今日牵扯东宫,搅黄了谢皇后的春日宴,他心下也是惴惴不安,如履薄冰。
尤其这一碗“药引”。
平乐当然不愿意喝下去。
谁没事喜欢喝人血?那不得犯恶心?
但太子这么说了,还派人跟着……
平乐公主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