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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要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

姚家所在的玉带巷,是不少达官贵人的居所。

玉带缠腰,富贵盈门。

巷中青石铺路,花木扶疏,屋宇错落有致,飞檐斗拱。可此刻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树上都有人吊猴子似的你拥我挤。

小昭力气大,找了一个好位置,用力朝薛绥招手。

“姑娘,这里,来这里瞧得清楚。”

薛绥携薛月楼走过去。

只见官兵已然把姚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四处戒备森严。

一个个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持长枪,神情冷峻,将围观的百姓阻拦在外。

姚府众人,从主子到仆役,一个个从府里押解出来。

只有姚围是被人抬出来的,形容枯槁,消瘦得近乎脱相,衣衫凌乱,头发蓬乱地散落在额前。在天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更是虚弱苍白得不像个正常人。

女眷们哭哭啼啼,脚步踉跄地往外走,满是惊恐绝望。

薛月楼的目光,一一扫过。

她看到了刁钻苛刻,刻薄她的婆母。

看到了尖酸泼辣,无事生非的小姑子。

看到了那个跟她的丈夫私通生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寡嫂……

还有那个要与姚围同去大牢候审的大儿子。

反而是铭哥儿,因为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傻子”,从小便神志不清,年岁又小,不可能掺和姚家的事情。

薛庆治找负责此案的官吏一说,孩子在和离时随了母亲,那官吏便把铭哥儿名字划了去,算是给了一个法外人情。

姚家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铭哥儿反倒成了他们家唯一的血脉……

男丁投入大牢,虽说没有说一定判死。

可陛下为了平息民怨,将“万民请愿”的风波压下去,掩盖平乐公主的罪过,不让公主牵涉其中,很可能会灭口……

他们心下清楚……

许是走不出大牢了!

“走吧,二姐。”

薛绥道:“回去捡药。”

薛月楼点点头,离开时,回头再看一眼。

曾经的富贵荣华如同那泡影一般,转瞬破碎。

只留下一片凄惨景象。

姚家人也发现了人群里的她们,眼里满是怨毒和无助。

那姚围张了张嘴巴,抬起手指着薛月楼,露出哀求之色,似是想说什么,被官差一巴掌粗暴地打断,与那些女眷凄厉的哭声混在一起,听不分明。

多行不义必自毙。

薛月楼想到六妹妹的话,心下沉甸甸的。

一行人回到同济堂,堂倌已经拣好了他们需要的药。

薛绥让小昭付了银钱,牵着铭哥儿便要上车回府。

不料车夫刚把车横过来,便撞在另一辆刚刚驶到的车辕上。

车夫连连致歉。

薛绥抬头看去,撞入一双温润如潭的眼眸。

车内男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以白玉簪束起,一件宝蓝色织锦长袍,领正襟齐,气质卓然。

薛绥微微一笑,“大官人,对不住了。”

对方将车帘拉得更开一些。

“不妨事,姑娘先过吧。”

男子声音亲和儒雅。

薛绥想到那日金銮殿上独占鳌头,骑马游街的状元郎,所到之处,人群簇拥,京中女儿竞相倾慕,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潇洒不羁……

再对比如今,不由会心一笑。

这人便是陆佑安,平乐公主的驸马都尉。

面色憔悴,眼窝凹陷,眼睑下是浓重的乌青,一看便是身子虚弱,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瘦。

可怜见的呢。

许是察觉到薛绥的目光,陆佑安双眼审慎地望过来,朝她略一颔首。

薛绥收回视线,上车离去。

陆佑安并没有即刻下车。

而是坐在原处,静静望着同济堂的牌匾,面露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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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昭十三年四月初九。

离端王生辰尚有三天,薛绥就收到来福捎来的黄金三百两,他放在鸿福赌坊里,并没有送到薛家来。

摇光看着那金疙瘩,心里直起腻。

“啧啧,太子殿下好大的手笔。就为两粒种子?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薛绥看着他,示意小昭收钱。

摇光问:“你准备上哪里找西域奇花的种子给他?”

薛绥道:“冥空蕨花。”

那种植物是旧陵沼独有,以花为名,其实从来不开花不结果,长势更是缓慢得出奇。它生长在旧陵沼阴暗潮湿之地,到了上京都未必能成活,更不用说等待开花结果做药引来压制蛊毒了……

十三这不是糊弄李肇吗?

摇光都有点心疼那位太子爷了。

病急乱投医。

早知今日,何苦落入他们的诏使手里?

这小十三看着无害,其实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子。

小昭收好金条,发现下方压着一张银杏叶压花的纸笺。

“姑娘,有信!”

薛绥从小昭手中接过那信。

带着淡淡的叶片清香,只有一行小字。

李肇的字迹,她已经很熟了。

这次写得尤为潦草狷狂。

可见写字之人,落笔时是何等的心浮气躁。

“带花种到幽篁居,亲手种下,孤方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