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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在已经恢复秩序但依然萧条的大街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墓园边。

小商人阿廖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又回头对车厢里的杂货铺姑娘叮嘱了几句,穿着一件旧风衣多少有点体面人姿态的他左右看了看,街上有来回巡逻的士兵但更多的是送葬的队伍。

伯聂城刚刚从混乱中恢复,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死在前几天的人都赶在这时候下葬,让平日里没什么人来的墓园都“热闹”了起来。

男男女女哭哭啼啼的围在一个又一个刚挖好的墓穴边,一个又一个风格相似的棺材被放入其中,平日里不怎么会接慰灵这活的冬狼神父们却一反常态的参与到了这样的仪式里。

或许是因为财富圣所在此地的必然崛起,让这些以前都待在舒适圈里的神官们感觉到了强大的竞争压力。

这倒不是坏事。

否则就靠城里那几个专搞葬礼的冒牌神父,在眼下这个场面里还真忙不过来。

阿廖沙不喜欢墓园的环境,但今天下午才回到伯聂城的他知道自己必须来这里一趟,不管是纪念过去一个月里的各种惊变的结束,还是对自己人生中突然出现的各种变化的无所适从,他都需要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好好想想。

他面临着一个复杂的抉择。

周围的人都试图给他意见,但他依然希望能靠自己做决定。

捧着一束白花的小商人沿着青砖道路向墓园中最便宜最偏僻的区域前进,并且很快抵达了阿尔乔姆的墓地旁。

那家伙是他收的尸,买墓地和下葬的钱也是他出的,用的还是阿尔乔姆丢给他的那包金币里的钱。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来自命运的黑色幽默了。

不过阿廖沙却发现在阿尔乔姆的墓地旁添了座新坟,看起来也挺寒酸,还有个打扮落魄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悼念。

在注意到小商人过来之后,那带着猎手帽遮挡住眼睛的年轻人警惕的看了一眼,随后很冷淡的对阿廖沙点了点头,小商人也回以点头礼便不再理他。

他弯下腰,将手中的花放在了阿尔乔姆那用大理石雕刻并嵌入大地的墓碑上,又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擦了擦墓碑上的扬尘和杂草。

他心情复杂。

眼前躺的这个人可不是他的朋友,非要说的是更类似于敌人,但在现在这个时刻,小商人却非常希望阿尔乔姆这个混蛋还活着,最少那家伙脑子好用,没准能给自己提一些有用的建议。

过去几天,小商人一直待在藏宝湾。

他是去避难的,但财富选民的身份让他在那灯红酒绿的销金之地得到了他这个身份不应有的接待规格。

财富圣所的神官们极力邀请他加入教会,甚至是藏宝湾的幕后大老板,那个很有亲和力和人格魅力的异邦人霍老板也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并和他聊了很多。

这就是他面临的抉择。

尽管小商人没有太多文化也没有太多见识,但他知道,是否加入财富圣所将直接决定自己的后半生该如何度过。

杂货铺的姑娘安娜是个没主意的,她只能安慰阿廖沙自己做决定,但一起逃难过去的薇薇安夫人却非常积极的劝说阿廖沙一定要加入财富圣所,还暗示她的娘家可以作为阿廖沙的投资人。

说真的,这种热情让小商人感觉到恐惧。

尤其是薇薇安夫人好几次都流露出了明显的引诱行动,最“危险”的一次差点在浴室里和小商人坦诚相见。

但阿廖沙只是年轻,他并不蠢。

他很清楚薇薇安夫人这样的出身是不可能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就舍身回报的,两人的出身相差太大了,那位出身商会家族又嫁给了贵族领主的美丽夫人有一颗精明的头脑,她肯定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某种价值才会这么做。

因此尽管薇薇安夫人在各方面的风韵都对年轻人充满了诱惑力,但她的行事风格却让小商人很不舒服。

他宁愿和笨拙又单纯的安娜待在一起,出身同一阶层让两个人相处的很融洽。

“唉,阿尔乔姆,这就是我面临的复杂情况。”

阿廖沙轻声将自己现在的处境说给眼前的亡灵听,他叹气说: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我们两也从不是朋友,但现在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我却可悲的发现,如果我想听点真话还是得从你这里才能得到。

如果你没死,或许你可以成为我的会计”

“咳咳”

就在小商人忧伤的悼念亡者时,旁边突然响起咳嗽声,让阿廖沙诧异的回头就发现旁边墓碑前的那个奇怪的年轻人并没有离开,反而以一种很不尊重亡者的姿态靠在墓碑上,用一种奇怪又微妙的目光打量着他。

小商人心说这家伙有病,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这家伙手中把玩的那枚金币

闪烁着奇妙的光辉。

那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到的光辉,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金币,自己手里也有一枚。

这个发现惊的阿廖沙立刻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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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对暗号一样,在眼前那个年轻人满意的注视中,小商人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财富圣徽。

“果然,小哥,我们是同一类人。”

带着猎手帽的家伙咧嘴一笑,将金币收起,提醒道:

“以后别随便把这东西给其他人看,如果我没看错,你手里的金币曾经属于伊万科夫说真的,光是这点关系就足够你在这座心怀憎恨的城市里被街边流浪汉给捅死了。

不会有任何人为你哀悼,所有人都会拍手叫好。

来吧,认识一下。

我叫福尔斯比·本格,你可以叫我小本格。”

“阿廖沙。”

小商人收回金币,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看那墓碑,他说:

“你是着名银行家本格爵士的儿子?我听说,老本格爵士在混乱中因为绝望而从城门上跳了下来?”

“假的。”

小本格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撇嘴说:

“我老爹是被一群心怀憎恨的破产银行家雇凶杀死的,他们一人捅了他三刀又亲手把他从城墙上推了下来,因为在迷雾海贸易公司即将暴雷前是我父亲邀请同行并带头向伊万科夫提供了大量现金。

银行家们认为他们的亏空都是我父亲的责任。

我明明告诉他,那是个要命的邀请,别去!

但老头子似乎看穿了一切,他告诉我,这一劫本格家族躲不过去,必须见血才能了结,他坐上马车进入已经乱起来的城市时,他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然而我想他被从城墙上推下来的时候,嘴角也是含笑的。

嗯,就当是个‘考核’吧,阿廖沙,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商人被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懵,他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一个惊恐的可能,他对小本格说:

“银行家的指控是真的?本格家族真的是帮凶?”

“唔,比起‘帮凶’,我更喜欢‘合作者’这个词。”

小本格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颇为轻佻的拍了拍父亲的墓碑就像是拍着父亲的肩膀一样,他小声说:

“因为在最后时刻的一次跳反,本格家族仅用一次交易就换回了丰厚到难以想象的回报,父亲称赞这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赚钱的买卖。

他都67岁了。

说实话,就算没这回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财富女神如此慷慨,让我的老爹在得意洋洋的满足中走向了死亡,对他来说,这甚至不是惩罚,仅仅是做生意要付出的成本。

然而你也看到了。

我甚至不能把父亲安葬在墓园的高级区域,我不能被其他同行注意到我们家赚了钱,只能维持着现在这种破产的假象

该怎么把那些烫手的染血财富洗白确实是个大问题,所以,合作吧,阿廖沙,看在我们都是杜特娜女士选民的份上,看在我们都以不同的视角经历过伊万科夫先生的壮举的份上。

我们有足够多的理由合作。

而作为合作者的前提,我愿意代替你那位死人朋友给你一点建议用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合作?”

小商人嗤之以鼻的说:

“在所有人都把伊万科夫叫骗子的时候,你却将其称之为‘壮举’,仅从这一点就能分辨出我们并非一类人。我不知道你从伊万科夫一手塑造的灾难里学会了什么,但对于我而言,我只是希望伊万科夫那样的人以后都不要再出现了。

他们应是地狱中被严加看管的恶魔,每一次越狱到人间都会带来生灵涂炭。”

“呼,遗憾的是,命运也要把你和我塑造成这样的人,阿廖沙,别抵抗了!”

小本格调侃的说:

“在你得到这枚圣徽的时候,你就已经被命运选中了,至于我们是不是一类人这和我们能不能合作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你难道会因为合作者是一条豺狼就要放弃那已近在眼前的财富吗?

来吧,我先给你建议,然后我们再说合作的事。”

“您说吧,我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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