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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太是个急性子的人,何况是关乎儿子一辈子的这种事,恨不得立刻就能消除祸根。和兄弟商量完分开后,一个人想了片刻,向家里的下人问了句儿子,被告知公子早起就一直在房里没出来,好像还在睡觉。

已经快要中午了。

王太太皱了皱眉,不再犹豫,去了儿子的房间,推门进去,果然见儿子还躺床上,头蒙着被,一动不动,于是上前扯开他被子,责备道:“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当心被你爹知道,又要说。”

她说完,见儿子睁开眼睛,却没什么反应,两只眼睛看着头顶天花板,出神的样子,越发觉得儿子被勾走了心魂,压下心里的不快,坐到床边,问:“庭芝,你这些天到底是怎么了?你爹寿宴过后,我看你整天闷在房里,都不大出去了。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娘,娘一定会帮你的。”

王庭芝懒洋洋开口:“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有点累。娘,你不要管我,该干什么,你去干什么。”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朝里翻了个身。

王太太盯着儿子背影看了片刻,忽然单刀直入:”你跟那个苏家儿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庭芝一下睁开眼睛,转头:“什么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意思?”

王太太盯着儿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苏家儿子,所以才不肯娶亲。”

王庭芝一张脸蓦然胀得通红,咬牙掀开被,从床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房门后,一把打开门。

“我不娶兰雪,跟他有什么关系?我要起来换衣服了,娘你赶紧出去!”

王太太却不走,依然坐在床边,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这就亲自去找那个苏家儿子,我去问问他。”说完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去。

王庭芝仿佛被针戳了一下,倏然变色,迅速上前拦住。

他盯着自己母亲,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娘,你给我听好,我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我那天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不想你给我安排婚事,我现在还不想结婚!就这么简单!我不许你过去打扰别人!”

王太太端详了儿子片刻,脸上露出笑意,站了起来,走到儿子面前,若无其事道:“你不早说,原来是吓唬娘的,这样就好,那娘就放心了。行了,没事了。都快中午了,不要再睡觉,赶紧起来。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东西,别饿了,娘先走了。”

儿子从小到大,对什么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更不用说对外人的态度了。

刚才提到那个苏家儿子,他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大。

王太太从儿子房间里出来,心里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阵惶恐不安,又是一阵愤怒和焦虑。一个人回到屋里,思虑了片刻,想到自己这辈子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丈夫却还有几房妾室,个个都比自己年轻,保不准哪天说不定就生出个什么,心里一阵激灵,不再犹豫,立刻起身出去,坐上了车。

贺汉渚今早从火车站回来,与王孝坤分开后,径直回了司令部。

豹子向他禀告,陈英那边今早派人悄悄来了口信,全部安排完毕,扫尾干净了,请他放心。

贺汉渚倒并不担心陈英那边会出什么问题。他一个人,闭目靠在椅子里,脑海里过了一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当时之所以那么巧,他恰会及时出现在那里,起因是他多看了一眼。

当时他与寿星王孝坤一桌,陪着他,与同桌的贵宾推杯换盏之时,无意之间,看了眼不远之外相隔几桌的苏家儿子,见他站了起来,退席而出。

这原本非常普通,并没什么,但是有点特殊的是,他留意到和苏家儿子同桌的陆家儿子,在他起身走时,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片刻之后,很快也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陆家的这个儿子,平日品性,贺汉渚也是略有耳闻。知道他喜好男风,劣迹斑斑,从前曾因为逼迫一个看上的普通人家少年,弄出了人命,被陆宏达压了下去,最后赔了点钱了事。当时便有些不放心。

苏家儿子毕竟是自己认了的亲戚后辈,在这里万一要是被盯上,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以自己的身份和与他的关系,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管,是个麻烦事,不管,相当于打自己的脸。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防患于未然,加上他当时也不是很确定陆家儿子出去,到底是不是冲着苏家儿子的,所以悄悄叫了豹子,吩咐了一声,让跟上去看一下。

豹子很快回来,告知说,陆家儿子不但确实尾随苏家儿子去了,王庭芝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也跟了过去。他感觉事情不大对劲,出于谨慎,所以立刻回来告诉他。

贺汉渚没有想到,怎么凭空又掺和了王庭芝,隐隐觉得要出事,于是立刻离席,亲自过去查看,结果等他赶到,还是迟了一步,王庭芝已经打死了人。

出了人命,死的还是陆家的儿子,不给个交代,这个事恐怕是没完的。

自己若不管,任凭王庭芝站出来去承担抵罪,这不但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而且,他的父亲王孝坤,甚至最后连自己,难免都会被卷入这个事。

不论是个人感情,还是从大局考虑,王庭芝必须不能是打死人的那个人。

现场摘除王庭芝,剩下就是苏家儿子。

如果把苏家儿子推出去顶罪,事情倒是简单,很容易解决。即便他自己不认喊冤,也没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这是一个相对容易的操作。

但是当时,他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这个苏家儿子有些倔强,不听话,看着也不是很好用的样子,至于写给自己的那封信,解释拒绝的理由,说实话,他也是半信半疑。但无论如何,毕竟之前帮过自己,也是叫自己表舅的人,将他推出去作替罪羊,说实话,有些可惜。

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连他一并护住,另外想办法,来解决这个麻烦。

现在麻烦算是解决了。陆宏达怎么想,并不重要,即便他认定自己是真正背后操作的人,于贺汉渚而言,也根本无足轻重。

就好像自己现在还不能拿他如何一样,他现在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一种各方抵角之下的暂时力衡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

没有必胜把握,谁先擅自动,必会被合力绞杀。

既然决定也一并保护住苏家儿子,那就要做得彻底。

当时他赶到的时候,虽然没看到前面的情况,但凭了猜测,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想必是陆家儿子先动了苏家儿子,王庭芝愤而出手,失手杀人。

如果被王家人知道,自家儿子是因为苏家儿子而犯了这样的事,等着苏家儿子的,决不会是平静的生活。

贺汉渚是个相当护短的人。既然认了苏家儿子,也不想将他推出去,那么自然也不愿王家对他有任何的伤害。所以这个事,王家那里也不能讲。

现在事情告一段落,苏家儿子那里,贺汉渚倒并不担心他会泄露什么出去。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他有点不放心的,是王庭芝。

而且现在,细想当时出事的一幕,贺汉渚也有些费解。

王庭芝何以会愤怒到了那样的地步?当时竟没轻没重,下了这样的重手。

他不禁想起上次,他闯入司令部,责问自己为难苏家儿子的一幕。

他和苏家儿子的交情,什么时候好到了这样的地步。

贺汉渚沉吟了片刻,正要去找王庭芝,再提点他一下,秘书处长陈天雄敲门,说王太太过来找他。

“伯母请进。”

贺汉渚亲自出去,将王太太迎了进来,让座,吩咐人上茶。

“有什么事,伯母说一声就可以,我随时可以过去的,何必还要伯母亲自来我这里。”贺汉渚说道。

王太太等送茶的秘书出去后,和他闲聊几句,随后欲言又止。

贺汉渚笑道:“伯母有事,尽管说,不必有任何顾忌。”

王太太一咬牙,道:“烟桥,伯母也知道今天找你来说这个事儿,可能对你有所冒犯。但实在是事关重大,关系到庭芝一生,伯母想来想去,没法当做不知道,也只能向你求助了。”

“伯母您请讲,我洗耳恭听。”

贺汉渚神色也转为严肃。

当下王太太便将那天儿子在自己面前自认的事情说了出来,自然,略过了自己要他追求贺兰雪的引子。

“烟桥,这我可真是万万想不到。谁知我更想不到的,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贺汉渚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一张脸。

他忽然也仿佛顿悟,为什么王庭芝反常,面上却不动声色,等着王太太继续说下去。

王太太叹了口气:“所以我说,我这趟过来,真的是冒犯了你。这话我本来真的不该对你说的,但实在是没办法。庭芝好好的,就是提及苏家儿子,他竟和我说话的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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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的调子都不一样了。我怀疑那个人,应当就是苏家儿子。”

她望着贺汉渚,神色愧疚:“烟桥,伯母也知道,苏家儿子是你的亲戚,但伯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把这个事儿告诉你。伯母知道你对庭芝好,想必应当也不想让他误入歧途,耽误一生。所以这话,虽然伯母不好开口,但今天还是只能过来找你商量,希望你能帮下伯母,能不能提醒一下苏家儿子,往后尽量离我儿子远些。”

她眼眶微微泛红:“你也知道,庭芝原本有个兄长,不幸没了,现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要是再有个不好,我这辈子,也就没有指望了。”

贺汉渚一直耐心地听,这时开口:“伯母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样的事情,你来找我,说明您信任我。您放心,这个事交给我。首先我想和伯母说一声,以我对我那个表外甥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会和庭芝有什么不该有的事,或许中间是个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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