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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一顽主,只爱玩他自己的小把戏,做正事上不了台面;当然人到他这年纪上不了台面,那也木已成舟,能这么乐一把赚点钱,总比闲着是好。但他在台上深情无限,在家里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搞出来,就连“犯规”都没什么情调,是觉得这个家没劲了,所以不使劲了,结果使到这外面来了?

3。?儿子跟着他来这种场子干什么?玩电脑,打小工?儿子在冲高考了,他这当爸的就不知道心要静,人要纯吗?人家结婚,情情爱爱,他这中学生来凑什么热闹?还小呢,早着呢,他这当爸的在台上浪漫抒情,万一这儿子被熏陶了,闹出早恋来怎么办?这个爸真是人间极品,居然让儿子翘了“经纬化学”3次课了,8000块的学费哪……

4。?这父子俩在搞什么鬼?儿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儿子还知道什么?他们就没想让我也知道?!儿子不想跟我说话,但现在倒是喜欢跟他说话了?他对他搞了什么名堂?才三个星期,我就成外围了,被边缘化了,我十几年养育功劳被他这三个星期抢走了。原本我也不吃这醋,妈吃爸什么醋啊,但问题是我们要离婚的,儿子被他这么撬走了……

想到自己被他们边缘化了,朱曼玉心乱如麻。她想,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只要儿子跟我说话,只要儿子跟着我,只要他高高兴兴,没病没痛,只要他们别让我这个妈都没得当……

春风中学潘帅老师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他说有事想跟冯一凡妈妈聊聊。

星期五下午,朱曼玉走进潘帅老师的办公室。她看见这个小年轻老师今天穿了一件红色T恤,面前摆着一堆讲义。

潘帅老师问她,“冷处理”做得怎么样了?

她告诉老师,“冷处理”做到我都不知该怎么收尾了,我太被动了。

潘帅老师同情地看着她,说,冯一凡心情好点了吗?

她说,我只知道我是越来越不好了。

潘帅老师睁大眼睛,说,哦?

她急切地问,老师,你有什么好办法?只要他跟我说话,开开心心,没病没痛,我啥都行。

于是,像所有热爱人文、关注学理的青年人一样,潘帅老师就将“一时与一辈子”“时代不同了,家长的经验不够用了”“尊重孩子的多样性”“人生赢家定义的广阔性”,以及“培养无法想象的人”等一并推送过去,也不知这年近中年的妇女听不听得明白,他上来先一通“名词轰炸”,然后他指给她看桌上的那堆文科讲义,说:这就是冯一凡的决心。

他还把一本书递给她,建议她看一下,《过去与未来之间》。

在他说话的时候,朱曼玉目光专注,但基本上没听进去哪一句,因为她心里在狂奔:得得得,好好好,你不用说了也行,我投降,只要把我儿子搞回来,随便什么都可以。你说“时代不同了老妈经验不够用了”也行,只要经验不够用的老妈还有得当老妈,得得得,只要他对我说话。

于是,她对潘帅老师连连点头,说,行行行,转文科就文科,只要他对我说话、让我回家,只要他开开心心,没痛没病。我要回家。

潘帅老师心里一阵狂喜。他想“冷处理”效果好哪。

他控制住得意的情绪,以沉静的语调告诉她,自己会跟冯一凡说他妈妈同意他读文科了,相信他会很高兴。

潘帅老师说,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我建议你自己也用一个好的方式,去向他宣布这个消息,分享他因此的高兴。我相信他不跟你说话,他心里对此也是有压力的,你俩都需要妥善减压。

朱曼玉从潘帅老师办公室出来,走向春风中学的校门。

她想着潘帅老师的建议,突然就决定现在立马去对儿子说。

她转身往教学楼走,这时是周末下午5点,教学楼里多数学生都已走了,有的是周末回家,有的是去校外补习。

朱曼玉在高二(2)班的教室里没找到儿子,她估计可能是已被老公冯凯旋接去上城南“敏捷课堂”的物理、化学培训课了。这个时间点也确实是该过去了,因为周末晚高峰路堵。

她想,如果儿子不考理科了,这两门也就没必要补了,那么现在也不用吃这个苦头了。要不我现在就去一趟“敏捷课堂”,当场告诉他,这对他也算是一个突然惊喜。

她想,嘿,这也算是一个突然袭击,突然惊喜。

于是,朱曼玉出了校门,开车去了城南的“敏捷课堂”,哪想到,到了那儿发现儿子没在。

有过前三次跟踪经历的她,心里有些明白原因,所以也没太惊讶。她问“敏捷课堂”的补习老师,果然,老师说冯一凡刚才让他爸来电话请过假了,说今晚跟家长去凯悦酒店参加一个婚宴。

于是,朱曼玉立马开车前往凯悦酒店。她到那儿的时候,婚礼已进行到新娘爸爸发言的环节。她透过欢乐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台上的老公和台下音控台旁的儿子。

她在后场站了一会,然后出来,到酒店大堂等婚礼结束,等他们父子俩出来。

她想,我这还真是一个突然袭击,等会儿他们看见我在这里,估计眼珠子都会掉下来。然后我再来一个当场宣布,答应儿子转文科,绝对有效果……

与朱曼玉想象的一样,当婚礼主持工作结束,冯凯旋、冯一凡从场内出来,走到酒店大堂时,突然见朱曼玉迎着他俩而来,他俩简直目瞪口呆。

中学生冯一凡是少年人,反应快,他的第一反应是,老妈来了,快跑。他拉了一把老爸的手,拽着他,撒腿就往酒店门外冲,冯凯旋因老婆突然驾到不知她会如何发作而脑子暂时空白,被儿子拽着往前跑。父子俩冲上了门口的一辆出租车。

朱曼玉在后面冲着他们喊,别跑,听我说呀。

朱曼玉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心里空茫。她说,别跑,我是来投降的。

这个晚上,深夜1点,在判断儿子已经熟睡了之后,朱曼玉潜入“书香雅苑”。

她上楼,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屋,穿过小客厅,进入里屋。

她对坐在床上、等着她到来的冯凯旋说,嘘,轻点。

冯凯旋先前已收到了她要来的微信,所以在坐等。他虽然已准备了各种说辞和借口,但心里依然惶恐。

在黑暗中,她伸着手指,指着他说,别解释,先听我说。

她说,我是来投降的,向儿子投降,不是向你投降。

这个晚上,压低声音,双方进行了在静夜时分必须平和、安静、以防吵醒隔壁儿子的对话、协商、妥协。

那种感觉有些异样,有些好笑,也有些兴奋。于是冯凯旋忍不住又“犯规”了,朱曼玉让他得了手。喘息之间,朱曼玉呢喃道,你在台上这么会说,你从哪儿学来这么油嘴滑舌,你说的全都是排比句,你怎么从不对我说……

冯凯旋微微笑,说:说排比句需要氛围,说排比句需要激发,说排比句需要共鸣……

第二天清晨5点,朱曼玉悄悄起床,先在厨房里给儿子做了份早餐,然后在儿子起床之前,溜出了自己的家。

按昨夜的商议,“妈妈同意转文科”这一消息,将由冯凯旋今天在儿子冯一凡起床后向他宣布。与此同时,关于母子说话、妈妈住回家等相关事宜,也由冯凯旋对儿子先做疏导,再视具体情况而行。

妈妈朱曼玉归家的那一刻,是中午时分。

她忐忑地打开门,进屋来,发现老公冯凯旋不在家,儿子冯一凡在厨房里叮咚叮咚地不知在做啥。儿子把头探出来,对她说,妈妈,你先等一下,很快的,不要进来。

她表情有些拘谨,说,好好好,不进来。

3分钟后,儿子把6盘菜从厨房里端出来,摆在桌上。

面对儿子为她做的这一桌菜,朱曼玉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她呢喃,你也会做菜了?

儿子指了一下沙发旁的那堆菜谱,说,这方面我可能比爸爸更有感觉。